沿着楼间的道路走,落叶已经在脚下铺了一层。昨夜的温度已经到零,飘摇的叶子一下子多了许多。
我注意到,在去年送别故友的那棵大树的边上,靠近楼背后人家窗台的那些榆叶梅的顶端,都挑着几朵小小的花儿,像极了在雾气灰茫里闪亮的人的眼睛。
当然是吃惊。明天的气温,就是零下三度了。这花逆时而开,是来挑战冬的权威吗?近旁的月季会顶雪吐红,那是它自然的本性,顺着了时节。这树春日已经开过,怎么在“小雪”来临前再开一次,难道要乱了时序,高标独显吗?
走着我想,莫非是前几天的气温,正相同了初春的冷暖,这花儿有了感觉,它不管季节,只看温度,只要满足它萌发的条件,其它的一切他根本不顾,悄然却是坚决地开放了。这花的蕾出奇的小,或者它压根没有孕育,我们没有见过它的花苞,它就一下子白在枝头了。花的心里没有春,自然无所谓冬,它只对气温有细密的敏感,季节只是我们自己的命名,它根本不管。
都在楼的南边,都在窗户的下边,都朝阳迎风,就开了。可一线出去,广场的边上,一样的它们,为什么只有浓叶,并未新蕊呢?这可是一样的方向,更大的背景,整个的连着开阔啊!
近楼的那几棵,都被杀头处理,锯去了上边的枝条,只留树桩和几个斜枝的岔口。许是割刈得早了点,那时温度高,又有绵绵秋雨的多情,树顶那些枝条被砍去没多久,就在伤口处又发新芽又抽新枝,如三月的萌生,叶叶都是春的精神和气韵。没多久,气温下降,叶不能再长,枝不能再发,温度却正合了花的需求,几朵花便不失时机登上枝头,成为了极度的稀罕,连九十岁的老翁也惊讶了。
完整的树与它们相比,没有损伤也没有新生,太平淡就没有激发嗷嗷叫的奔赴的激情,老皮旧枝,循了老途,再难贡献冬天的花朵。那些是残树,是被判刑并且执行了的树啊,它们紧靠楼墙,吸收反射的光热,超过别处的热度,伤害时没料到又带来它了便利,它们终于展示给我们奇异的花朵。
只是,这第二次的花开,对这棵树是有害还是有益?它们这开放,亮了人的眼睛,惊异了人的神经,但能否造成树的积存的透支吗?再过不久就是春天,再有三个月就要大开天下,而不是星点细看,冬季花开后再万花齐放,树能受得了吗?
靠近单元门那一侧,阴凉些,开得就少,却好像更加傲然地盘踞枝头,一幅猎猎自雄的样子。我怀疑那几朵恰是太阳能照到的部分,它们的底下就只有小芽,不见寸花。大自然点石成金,下手的分寸,用力的强弱,喜好和厌恶,均力和偏心,都在小树这里看到了。
雪里这些花可抗争多久?
西北有故人,他楼下一定也有过这样的冬花染树,他面前的雪山是冬的标志,也是送春的得力使臣。冰雪玉壶,高原花开满树,普天下的花都到他窗前,我觉得那世上之花都是故人的花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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