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日落时的风还是很凉,我感冒了好多天吃药也一直没有好,而大雨突如其来,雨滴如盆倾然倒下。
我下了班想起没有带伞,又害怕会继续加重病情,只能跟着地铁站的匆忙的行人们跑进一家尚开着的画展。
人群拥挤在展厅,吵闹而拥挤。
是日本艺术家日野之彦的画展上,宣传海报上硕大的字体写着“游走与诘问”。
墙面上的人物有着惊惶如野兽般原始的神态,空洞的眼球突兀地忸怩在纸张上。
人群零星地讨论着画里人物孩童般消瘦突起的肋骨与微圆的小腹,硕大的瞳仁令人感到不安。
但聒噪的三言两语更让我感到烦躁,感冒药的副作用似乎让人感到身体疲倦,于是迫切地向展厅深处走去。
而这个女人就站在角落。
独自一人。
蓬松柔顺的深棕色长发,散落在米白色呢子大衣上,纤细的脚踝处赤裸着,白皙而光洁,曲线流畅。
她微微仰着头在看一幅画,没有拿伞,发丝也没有雨水的痕迹。
我猜她是真的来看画展,并且似乎已经待了很久。
男人本能的狩猎欲望突然被勾起。
就像猎物暴露在原野,而我如同一个猎人站在她的身后,等待合适的时机。
她说:“你在看画,还是在看我。”
她回过头来,一双大眼炯炯地看向我,睫毛浓密细长,但皮肤惨白,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依旧白皙得几近透明。
我说,“大衣很适合你。”
“谢谢,你需要链接吗?”她笑。
“当然。”
风衣口袋中装着零零散散的感冒药,我翻找出手机要留她的电话,她没有拒绝,似乎早就习惯男人们平常而庸俗的搭讪技巧。
她把手伸进随身的编织提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的折叠伞。
“雨停大概很要一会了。”
“你的头发湿了,风衣上有水珠。出口的人很吵,但日野之彦的画并没有很多人会喜欢。”
我说:“你很聪明。”
我感到一阵惊讶,她观察入微,一眼看出我的疑惑便自顾自的解释了。
她笑起来,说:“我出门会看天气预报的。要不要一起?”
我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
这是个聪明且懂得隐藏锋芒的女人,而这样的女人一向是很容易让人着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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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了一些鸡尾酒。
拿着玻璃杯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整齐,没有涂五颜六色的甲油。
脸上除了浅色口红也没有多余修饰,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干净,和四周的噪杂浮躁格格不入。
我说:“想不到你会喜欢清吧。”
“怎么呢?”
“你看起来很单纯,不像那种喜欢寻欢作乐的女人。”
她抿了一口酒,轻笑了起来,“你们男人总是喜欢下定义,给女人划分种类和三六九等。”
“你现在也在给男人下定义。”我感到不耐烦,女人真是麻烦,讨厌男人又离不开男人。
她没有再讲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我看不出她那双敏捷如狐狸般的眼睛里在看什么,亮晶晶的闪烁着光。
是多情的人才会有的神态吧。
她脱下的大衣随手挂在座椅背上,松松垮垮的红色波点连衣长裙,隐隐约约勾勒出身形的凹凸。
大概是天气又转凉了,清吧开了暖气,我感到堵塞的鼻子似乎好了许多,但她一直不说话却让我感到尴尬烦躁。
“你不打算陪我喝一杯吗?”她说。
我看着桌面上已经空了的四五个酒杯,她似乎不胜酒力,手背拖着尖尖的下巴,一双大眼已经有了些许的朦胧姿态。
还真是不注意呢,独身女人就这样和陌生男人喝酒,我想。
她见我没有回答,举起一杯酒递到我的面前,神态突然变得可怜兮兮,似乎那双占了三分之一脸蛋的大眼中随时都能掉下眼泪来。
大概又碰到了一个随意的失恋女人吧。
男人面对自己送上门的猎物怎么可能拒绝呢?只不过等下喝醉了带回房似乎有些麻烦,大雨还没停,她的伞太小,这里离闹市区还有些距离,打车又是件麻烦的事情了。
我掂量着她的身段,大概很轻,于是接过了酒杯,洋洋洒洒又喝了好几杯。
“你酒量真好啊。”
“那当然。”
恭维时的女人格外性感,就像一只乖巧的狐狸。
我虽然嘴上毫不认输,但大脑却开始晕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她笑得太迷人还是偏远的清吧卖的假酒,我一下就醉了。她站起身来,披上那件白色大衣,拿上提袋。
我说:“我们回家吧,时间太晚了。”
“吃了感冒药的人还是少喝酒吧。”
她弯下腰,一双大眼不带丝毫情绪,空洞而突兀得大,就像日野之彦画里的人物。
我突然清醒,寒意涌上心头。
不记得是头孢还是一般的消炎药,胃开始绞痛,酒精在身体里发挥,双眼前开始眩晕,她的身影模糊不清,扭曲的背影下像隐藏着一只凶猛的野兽。
我的神经感到了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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