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回忆性质的文,无所谓什么体裁,只想记录一些曾留下过的人生痕迹,曾走过的路,自证它是真实存在过的,虽然没有跌宕起伏情节,虽然都是一些波澜不惊人生常态,记录也只为怀念。印度大诗人泰戈尔曾在他代表作《飞鸟集》上这样写道,天空中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伟大诗人之所以伟大,诗句之所以能万人传诵,概因为他总能用极凝练的语言道出普通人伤感的声音。
我从不轻看别人,也从不语出惊人,因为我没有阴谋和阳谋,阐述这些,不是夸耀自己,更不是给自己竖起高尚道德的旗帜。这不是值得炫耀的本事,而是基于善良的普通人都具备的做人基本素质。我相信三字经中人之初,性本善,观点的阐述,人最初都是心怀善念和美好,恶人只不过在后天成长环境中,受到恶念引导误入歧途才坏的一发不可收拾。
我中专毕业时,恰好赶上国家统招统分的末班车,派遣证都是直接发回原藉。九十年代初期的东北,很多国有企业都走上了没落的快车道,企业发展举步维艰,包袱沉重,一边着手改制重组,一边大量裁员,很多家庭都在承受改革所带来的动荡。原以为捧在手里的是铁饭碗,入了国企又觉得像是进了保险箱,谁曾想被经济滑坡这板斧砸的稀碎。有些国有企业还在端着财政补贴的饭碗,暂时还没到山穷水尽穷途末路,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到了县城,按照所学专业被分到县城的一个传统国有企业。
从学校到企业,这个心理跨度并不大,上学期间已经多次到厂矿实习过。当真的分配单位了多少还是有一点不适应。那时候中专毕业生回到国企还是很稀缺的,总以为会很招人待见,到了企业之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那时的国有企业招录人员门槛很低。有初中毕业接班的,技校委托培养的,复转军人安置的,再加上一些大中专生毕业分配的,可以说条条道路通罗马,门槛低到一些三四不靠的,通过关系,领导大笔一挥就进了单位。
我和一个姓徐的中专生同一天到单位报到,我俩都是农村孩子考的中专。暂时被安排到办公室上班,每天没有实质性工作。就这样签了十多天的出勤表之后,办公室主任通知,经单位领导班子研究决定,我俩分到装卸队。知道分配装卸队后,我俩心里产生了极大落差。装卸队是单位的一线,不仅脏和累,工作环境也特别不好,首先被人瞧不起,其次在那里上班也必须要有一副好身体。
装卸队总共五个班,一班和二班的工人是正式工,三四五班的工人都是临时工。我们俩被分到了二班。班长姓林,三十多岁的年纪。林班长活脱脱就是林海雪原中小炉匠的现实翻版,不仅形象上一致,就连说话和做事也是小炉匠脱的胎。
装卸队最苦最累是计件活,俗话说的成趟子活,每个环节是一铆钉一楔。我们做的最多的计件活就是装火车。玉米定量八十公斤灌成袋,码成七层高的垛,工人扛打成包的玉米袋放到输送机上,工人在火车上接输送机传送过来的玉米袋,在火车上码起来。常年已经习惯出苦力的人,懂得干活技巧。我和徐不会扛包,只能给别人搭肩,就是把玉米袋抬起来放到别人肩上。即便是这样很多次还是顶不住,因为是计件活,干不完就没有工资拿,有多次,我和徐精疲力尽之后又放弃了。不干计件活队里就安排干零活,这时林班长就安排我和徐去干,他们在班里抽烟喝水玩扑克。
报工表是个很神秘的物件,林班长平时锁在柜里不给别人看。头两个月我和徐没觉查出有什么猫腻,班里岁数最大的老张头有天很委婉提醒我俩,让我俩记一下每月出勤天数和每天都干的什么活,有机会对一下工资表。听他一说,我俩才恍然大悟,出力挺多,到手的工资却很少,这里藏着很大文章。
每个月十号,班里给队里报工资表,队里汇总再报给科里,科里再报办公室,等领导批完就开资,那时开资按时按点,从不托欠,此后我和徐留了心。
两个苦命相连的人,可悲在于自认为是文化人,还自诩清高,对班里十几个人所作所为特别不屑,其实在班里人眼里啥也不是,在现实面前又不得不低下头。徐高高瘦瘦,笑的时候喜欢捂嘴,一副腼腆状还有点娘娘腔,做事比较细心,在这些大老粗面前时常受到他们嘲弄。徐中专时学的专业是会计,所以查对工资表的任务就落实到他的身上。事后才知道,这是老张卖呆心理装枪让我俩放。
领工资那天,我和徐憋着气想作点事,开完工资不走,逼着林班长拿出报工表。林班长死活不拿,那把柜的钥匙在屁兜上很得意地晃悠就是不给我们,然后我俩也没办法,就相安无事了。
转过天大家去浴池洗澡,老张用眼神告诉我俩林班长的浴柜没锁,徐去翻到了钥匙。工资表明目张胆地把我俩没上班和计件没完成的工资全做进去了。那时候满勤我俩每个月才开二百左右,林班长吃我俩的空额外加计件工资,一个月下来比我俩加起来的工资都高。徐和我气愤至极找到队长,把林班长所做所为气愤填膺地讲了一遍,队长不耐烦地听完,告诉我俩回去等处理。
接下来风平浪静,我俩等消息的时间里,林班长对我俩更坏了。
一次装火车搭肩的时候,林班长按正常把玉米垛推倒,却没提前告诉我,垛堆倒下后砸到我的脚踝,我感觉踝关节上一只骨立马支了出来,随后痛彻心扉。林班长表现出关切的样子嘘寒问暖,然后让我去医院,休息几天养养伤。
我和徐说,这里根本就不是咱俩呆的地方,有关系还是找找吧,别在这里穷耗着了。一个月以后,徐的表哥是我们当地的文化局长,找到我们领导,把他安排到保卫科,当了副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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