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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阿美(二)
胡子教我第一招是亲嘴,他说,你亲了她嘴等于把她破了,把她破了,她就属于你了,属于你,你立于主动地位,就可以挥之方遒!他妈的,说说容易,做起来难!这又不能强行亲嘴,如她一叫,我岂不成了强奸犯,那要挨子弹的!胡子说,脑子活络点,制造机会,制造场景,制造效果,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要创造条件上!这不是成了霸王硬上弓,一相情愿!不行不行,阿美的印像太完美了,在所有男队员心中如同公主,在我心中如同女神,太猥亵太恶心太那个阿五卵了!
胡子说,唉,毛主席语录中你最拿手背的是哪一条?我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他说,得了,出发!临了,他不忘跺我一脚,又塞我一本杂志。我走上大堤,展开一看:《红旗杂志》。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全文阅读这杂志,从这以后,我一直让姆妈从上海寄给我,每一期都不落下,入党,永远是我毕生的追求和人生的最大愿望!
回到宣传队,我进入低潮期,被人抛弃,自我远离,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但我政治生命进入高潮期,我去新华书店买了《共产党宣言》,连着几个一个通宵,全文读完,读得我热血沸腾,最后那句话: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写出这样鼓舞人心激荡革命勇往直前的语句,没的说,通通跪下,所有的个人得失,感情纠缠,人生压抑,卿卿我我,是是非非,在这伟大的语录面前,跪下吧!
终于等到政委从福州军区开会回来,政治处召集全团连以上干部,再包括直属连、运输连、实验连、武装连、机关、后勤、医院等,集体观看我们一场汇报演出。而主任亲自点将,说,获奖的舞蹈,一定要上,名声在外,团里都传开了,千万不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但此一时非彼一时,眼前的阿美,再也不投来深情的目光,她机械般的手指,如村姑拉风箱,有气无力,老是断音跳音跑音。我么,如发动机,时而断油,时而卡机,时而失控。金老师实在瞧不下去,心急火燎,找上和尚一起与我促膝谈心,做思想工作。这水平与胡子比起来,简直是文盲与大学生。一个小时下来,我听出一个所以然,他们不敢做阿美的思想工作,所以只能做我的,又没有让我听了可振奋的,比如主动找阿美认错,共同跳好这场,火线入党!
正式演出节目单下来,原有阿美独唱的节目拉下了,我想肯定是阿美的要求,别人不敢动她的节目。我们的独舞安排在第五个节目,这个时间段是最好的,观众看到第二个节目才进入角色,第五个节目是兴奋期。后台进入紧张的准备工作,我已经学会了自我化妆,心中忐忑不安,手指缰硬,连着几次划长了眉毛。观众席上,早已人声鼎沸,团领导全来了,过道上也坐满了人。报幕员话音一落,幕拉开,我们早已排好队型,第一个节目是集体诗朗颂,我从舞台上望下瞧,满场找七连的指导员和摇婆子,居然没找到,可能级别太低,在某个角落里伸长着脖子。
第二个是独唱,第三个是集体舞。掌声都有,但不热烈。接下来是女声小合唱,这个节目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可演出时,三重唱时唱中音的那位没能压住,跑到高音区去了,她后来解释说,她感冒鼻子塞,怕中音唱不出,所以一急,拉高了音调。尽管台下有掌声,毕竟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懂唱歌的内行不多,但后台的各位领导听出了,便有人在埋怨这个女中音。
接下来是独舞,队里的领导都很紧张,他们心中没数,排演几次都跳砸了。我呢,一直没有兴奋起来过,舞者不兴奋,那绝对只能称跳者!
报幕员在报幕时,特别提了该节目获军区汇演艺术类第一名。话音一落,台下便有了掌声,政治处的几位干事举着手拍掌,估计他们想在团领导面前邀功。
阿美背着手风琴,在走过我面前时,突然转过脸,投来一瞥,妈的!我他妈的,真想骂人,骂得真痛快!阿美,我的天使,她投来这一瞥,天塌地摇哪!如深夜漆黑之际,突然一道闪电,刺得我心脏猛地一鼓,热血哗地喷发出来!那么具有无限的情感,那么精光四射又含着一种祈祷式的哀求,反正,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她那一瞥,有多少内容,有多少复杂,有多少期盼,她懂我懂天地懂!
不用说了,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舞台,忘记了观众,忘记了自我!像一头公牛,我可爱的黑嵬,在广野上狂追着打败所有的雄性竟争者!它昂起牛角,傲视群英,桀骜不驯,又一泻千里,所向披糜!
阿美,我的力量的源泉,她整个身体如蹲在弹簧上,双手十指如流水如鼓槌,一扬短发亮相,双眸如见太阳,折映出万道彩霞;她拉开风琴,情绪高涨,一副千山万水只等闲!
那一段时期的痛楚、彷徨、郁闷、沉淀、猜忌、惊恐、燥热,倾刻间化作彩舞,奔放、热烈、抒情、悠雅、婉转、自律、跳跃!我俩深情在互视,中间那一条鹊桥,牵出我俩的相思相望相慕相吻。舞台间,已经无法抑制我俩的情愫奔涌;音乐和舞姿已经弱化,一种神圣的感情在升华,在提练,在向无限的空间扩充伸张。
掌声如潮,我如梦初醒,汗水淋漓,流一个痛快吧,我的天使,就为了那一瞥,我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法估量的啊!
自那场演出之后,团部的大道和角落,聚会和饭桌边,津津乐道谈论的就是我与阿美的天作之合。我走在小路间,也会被人认出。有一次我去邮局寄信,路过中学放学,校门口站着一群女生,不知谁叫我一声:小李!我转过身,一群女学生全对着我笑,笑声中那一种高兴劲没法代表出来,一种情窦初开的欢笑,实实足足地传递过来。宣传队里似乎也变成了一种默认,我的冷遇期也告一断落。阿美的闺房又向我开放了,而我牢牢记着胡子教我的一招,何时展示?
阿美还是盘腿高出我一头,这回拿出的是长生果。我自然伸出手去拿,她啪地拍桌子,命令似地说:你不许碰!我问:那你拿出来干吗?她说:我自己吃。但是她剥开以后,放了两粒在我面前。我问:这什么意思?她说:只能看!我没理她,出手很快,夺下往嘴中塞。
她说:你又可以到外边去宣扬了,我剥的你吃的!我说:你真的娱会了,好的好的,我走火入魔,其实我就是那么简单,我们连队都是这样,谁从上海或者南昌带来好吃东西,都分一些给朋友吃的,一个人藏着吃的也有,但我不是这种人。
你是哪一种人?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还要和全国人民走这一条路。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阿美接上: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我说:怎么样?我就是一个积极要求入党的知识青年。
胡子什么时候来?她突然问了一句。
我笑了,得意了。她的弱点给胡子抓住了,嘴馋!
我不要胡子烧上海菜,我要你烧,你到院子里去开油锅。她眼睛逼着我,瞧我的反应。我岂能不知,她是要我以实际行动,向大院里的人表示,我在献殷勤!
但是,我有点酥,我是一激动时吹的,我根本不会开油锅,是一个饭来张口的家伙。
她在抿嘴笑。
我掏烟。
不许抽烟!上次给你的大前门呢?
我掏出她送的那块手绢,示一下,说:这个才比大前门重要!我说完,又小翼翼地藏进手袋。
她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这女人变化真是防不胜防。她垂下眼帘,满脸嗔羞,脸颊飞红,漂亮极了!哇,对了机会来了,胡子说的,这一招才能破了她:亲嘴!我趁她没拾起眼,蹲起身子,嘴朝前,向她靠拢。我眼睛睁得大大,以防她的突然变招。果然,啪地一声,她扬起手,我觉得脸上一阵风,如同挨了耳光,却脸上不见疼——
干吗!她双手在我的脸边拍了一掌,严厉地问我。
我窘极了,妈的,这个胡子,没有教我好的招术,简直是破招,烂招!
我不喜欢你这个动作,就像流氓!
哇,我惨了。
手绢还给我!她嗔怪道。
不还!我回答得快,如回给她,岂不是分道扬镳!
那我另一包大前门也不给你!
哇,你还有一包!
就看你真心不真心!
你说,什么才算真心?我问。
你说,什么才是真心!她反问。
我得意了,没事。胡子说的也对,这招如果失败,也表达了一颗心一种情。
你不说了,是吗?你走吧,我刚才的花生米就算,就算——
我突然站起来,想起胡子说的,她吊你胃口,你也吊她,走就走呗!但身子却不听使唤,榆木脑袋一阵,她近在咫尺,呼出的兰气能吸到,她仪态万千,我猛地涌上一股惜香怜玉之情,展开双臂就抱住了她,她没动,好像很震惊又似乎早有预感,她呆呆地测过脸,满脸尬尴地瞧我,脸上几乎要抽筋了。而我却闻到了她衣领内散发出来的强烈的女人的味道,颇像我母亲的味道,我有点头眩,情不自禁地朝她的脸颊吻了一下。她浑身一颤,还是没有推开我,哇,妈的,胡子,灵啊!她被破了,开火开火!
你干吗你干吗?她在叫,但声音很弱很无奈。
我又重重地亲她一下。
好了吗好了吗?她还是没动一下,全身僵硬。
我松开了手,坐下,双臂间还留着她身上的温暖感。
她慢慢缓过来,问我:这代表真心?
我点点头,我想,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转过身,又从枕头内侧,拿出一样东西,朝我桌前一放,哇,大前门!
晚饭她去直属连食堂打了两份饭菜,我是五两一碗的。她问我:吃辣椒吗?我说好啊!她又从床下纸箱里拿出一瓶辣椒酱,没开封的,我替她打开,她不吃,我吃得香。辣椒一加,饭量增大,她三两一碗的,拨出一半给我。
晚上睡在上铺辗转反侧,下铺的小林一定不得安宁。我是梦中出现三次女人,女人的那些敏感的地方,梦中也是糊里糊涂的,想看没看清,如同胡子清晨洗内裤的事也在折腾我。
第二天,小林问我,你们合伙了?我问什么意思?他说吃在一起!我摇摇头。他说,你厉害,她是冰山上的一枝花。我又问什么意思?小林说,装戅对吗?你是《冰山上的来客》,她是雪莲。我懂了,这小林,他妈的,也会妒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我想,应该把胡子请来了,他还没见过阿美呢!
团里给我们任务,到各分营去演出。到二营时,我见景触情,想起了红玫瑰,如果那张调令没被送进茅坑,她的那首北风吹,绝对是倾国倾城的!一想到胡子他们要来观看,心头喜孜孜的。宣传队下连队前宣读了纪律,因会碰到很多同学和朋友,规定不准私自离开。因团宣传队第一次下连队,各连指导员都亲自带队,队伍进了场地,排成一列列,各自拉歌,十分整齐。阿美这次上独唱,她问我唱什么歌?我脱口而出:北风吹。她说好,就唱郭兰英的那个北风吹。我想,她一身军装,唱不出朱逢博的那个北风吹,上海人的嗲劲,难学!我让她唱北风吹,就是为了让胡子他们好记住,以后提起来容易辩认。
演出结束后,我向和尚请假,说回连队拿冬天衣服,保证明天一早赶回。我又对阿美说,我去把胡子休息天叫来,叫他捉几条水蛇来,让你尝尝鲜。
我跟胡子几乎是前脚后跟到达鸭棚的。他见了我,就说,早有预感你会来,想不到,贼头贼脑来得这么快!我说,再泡一杯麦乳精。他说,这就不能怪他了,这鸭屎拌拌好么!麦乳精变成我的尿,尿浇了蔬菜,蔬菜切细喂了鸭,鸭化成屎,所以麦乳精只有从鸭屎中提练了。我说,那就泡一盆热水,温温脚。他说,对不起,今天食堂烧开水的铁锅漏了,没开水供应。我说,好你不是有煤油炉么,烧一点热水总行吧,否则我臭脚嗅死你!他说,不行,今晚你睡回一排去,周扒皮的床是一张双人床,你挤上去正好!他又说,他现在有对像了,对像规定他晚上不准与人睡一起。我不相信了,我问:是谁?
白东瓜!
我笑了,搔他痒。他躲得快,又说,上次你来是一张,他妈的,苦脸;所以我好汤好水地招待你;今晚你来,一张喜脸,你得好汤好水地招待我。
行,你说,对了,大前门!
哇,他妈的,小仔,有福啊!又是大前门,不要钱?胡子提着香烟,放在鼻子前闻,一种入道成仙的样子。
怎么样?热水热水,我的脚挺辛苦的,得慰劳慰劳。我几乎在恳求了。
胡子走到我身边,一下子把余下的香烟抽走,然后就逃,逃到桌子后面,提出热水瓶,说:不准抢回啊,我替你当服务员,啊?
行行行,你他妈的,胡子,大王!
热水一浸,哇,那一股舒服劲,抽耳光杀头都无所谓。
胡子点上烟,问:是不是亲上嘴了?老实交待。
没有,亲这里!我指着面孔。
我白教你了!不亲嘴,就是没破,亲面孔,幼儿园的老师亲过无数次了,戅大!只有亲嘴才算破,不破如何养儿子啊?
亲嘴就能养出儿子?
我骗你干吗?他接着大笑。
我也大笑。
他又说:得了得了,你养过牛,懂了,骗不了你;这也真叫绝,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连这个把你也教育了!
这一晚,他就提着兴致逗我,我也故意逗他,俩人一直笑到半夜,肚子饿得实在不行,只能倒头大睡。
休息天,胡子真的来了。这回,他说是逃出来的,白东瓜说好约他来团里,从一早起就候在鸭棚前等他。他一看不行,使了一招,说要洗澡,吓退她。想不到,白东瓜提着两只热水瓶来,说她今天分的热水都给你,只求带她去团部,她一个人去怕被牛官骂。我说,我敢骂她?胡子说,他洗完澡出来一看,妈的,白东瓜还候在鸭棚前,一个人坐在草垛上拔草消遣。这下可完了,来不了,但胡子极想看阿美,于是无奈之下,老实向她坦白,牛官在团里有相好了,就是唱北风吹的美女。
哇塞,你胡子瘪三,做绝啊!我叫了起来。
这个你就不懂了,这叫竟争,女人一竟争,你小仔的好日子来了!等会儿,我还要告诉阿美,你在连队有一个相好,白白胖胖的。她俩一竟争,你想想,什么后果,一个送大前门,一个送东瓜!
打住打住!
胡子得意地笑。
真的说了?
放心放心,我是不会与阿美说的,不过我臭话讲在前面,如果我露了烧菜这一手,阿美今后看中我了,我不管的,啊?
什么话?唉唉!我拉住他,不让他朝直属连走,他力气比我大,使劲朝前走,还提着死鸭子剥了皮的蛇和一颗大白菜。他说,我是提着这些东西走了十五里的路,我现在是热豆腐烫着呢!
我,他妈的,大口骂道:阿五卵!
唉唉,他停下来,对着我说:小声点啊,这里大家都认识你,不认识我,坍台是你啊!你讲讲看,我拎着这么多东西,走这么多路不算,还烧菜给你们俩小口亲热,我神精病?是阿五卵?
我傻眼。
前面带路!阿五卵!
我渐渐笑了明白了,他还是逗我!我说:嗨,有眼不识猪头山啊!
他用膝盖顶我屁股,说:快走,我热豆腐要冷了!
阿美见了胡子可热情了,这胡子本就长得高高,一头卷发,浓浓眉毛,不是他乱起绰号,一排最帅的非他莫属。他问阿美,有没有杀鸭子的刀?我问:鸭子不是死了么?胡子说:这就是你洋盘了,我是给鸭子灌了土烧,醉晕它,免得它一路上乱叫,等会儿燉汤时,还有一股酒香,去鸭骚臭。阿美连赞厉害!胡子把竹床搬到院子里,烧开水,杀鸭,去毛,开膛,洗干净上锅;又开始抓出水蛇,拎着蛇尾一抖,蛇的脊骨全脱节,不能动但还是活的。胡子开始破蛇,边说:这样蛇血就会留在肉里,特别鲜嫩。
阿美替胡子当下手,忙得欢快,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插不上手,只能帮胡子递烟点火,当跟班的。他烹饪时是十分专心的,对火候掌握也讲究,阿美的煤油炉是大号,三圈炉芯,大火也叫得上。大院里几个大妈,开始是看热闹,接着便讨教胡子。胡子江西老俵话与国话混着说,时不时几句调侃的话,引得阿美和大妈们哈哈大笑,孩子更是围了一群。胡子把先烧好的鸭子汤,给各位大妈盛了一小碗,这些大妈又留给孩子们喝,各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他燉蛇汤时,这群人越围越多,就等着分蛇汤,而且这些大妈大多数是军人家属,北方来的,从来没有吃过蛇。我也奇怪,胡子这一年多的贫下中农再教育,成长得够快啊!
最后一道菜是黄芽菜炒鸭内脏,刚开油锅,一阵汽车喇叭响,一辆军用吉普车开进大院,小孩们哄闹围上。车上跳下一个穿着军队列宁装的中年妇女,花白的短发,满脸笑容,极像阿美。阿美已经迎上前了。
接下来,我和胡子都明白谁来了。车上的司机是一个军人,分糖给小孩。阿美妈与大院的大妈们招呼,径直朝我俩走来。阿美介绍彼此相认。胡子说,你们都进去坐,我很快完工。他又把我拉下,用上海话对我说:等闲你进去后,帮我打听一下,阿美还有什么表妹的,她妈绝对是美人胎子!肯定娘家一条线上全是美人!
我说:等闲你去问,我算什么?她妈坐吉普车来的,我们团长都没有吧!搞大了,你说,她老妈来做什么?以前从没打听她老妈的事,嗨,悬念就大了。她保密得这么好,这,这个级别是否相差太远了!这个九团,真不像我们弄堂,谁家的背景一目了然,藏龙卧虎啊!
他说:你想想,九团靠潘阳湖,南昌市郊区,整个建设兵团最好的地理位置,鱼米之乡,原先有吸血虫,现在已消灭了,哪个干部不想把自己子女往这里安顿啊?我猜吧,她爸军区级别的,起码少将,比我老爸大,你爸真的是资本家?
我点点头。
没事,周总理说过,重在表现!我能瞧出阿美对你是痴情的,像她这种独女,一般父母都会宠她,一百个放心,尽管冲,你倒下;我上,我冲!
我俩又傻笑。
我想,胡子的身份与阿美真配,刚才他俩烧菜更是搭配的水乳交融,胡子什么都比我强,老到幽默懂照顾人,又烧了一手好菜,年龄比阿美大,阿美如同我姐姐,假若我真的不行,就把胡子介绍给阿美,我们还是好朋友。
阿美在门口向我招手。胡子赶紧说:别忘了,表妹没有,表姐也行!
我想透了,也放松了。进了房间,她妈坐在床上,也是盘腿而坐,背挺得笔直。她从头到脚打量我,面露微笑,真得有点像墙上的黄晓棠。她点点头说:像大城市人,坐坐,吃糖,还没回上海探过亲吧?
没有,不过,刚来时挺想的。现在时间长了,与阿美在一起,很少想了。我说。
她剥了一粒糖放在我面前,哇,阿美剥花生米是从她妈那里学来的。
你刚才说与阿美,这阿美是你的战友?也是住这个院子的?
哇,还是紧张,说漏嘴了,把阿美我们底下叫的外号给露馅了。
阿美很紧张地问:哪个阿妹?她也坐上床,直射我。
我指指她!
好啊,我可当你姐了,你叫我阿妹!她的话能听出,是甜滋滋的,至少她的怀疑已经没了。她又问:刚才你与胡子窃窃私语,说什么?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们上海话!
他说,啧——
别呑呑吐吐,肯定是坏话,说我妈?
你别吓唬人好呣?他说你妈是美人胎子,不假吧;还问,还问,问你有没有表妹,哪怕表姐也行!
她妈恰好在喝茶,听了,扑地笑出声,把茶水喷了我一身,连说:有有有!
阿美赶紧去拿毛巾,当着她妈替我擦干净。这下可把我窘得赶紧夺毛巾,她偏不让,还把茶叶捡起放在手心中。
她妈当没看见,问我:你战友叫什么名字?
阿美边擦边答:胡子!我现在明白了,他们上海人都喜欢起外号!
她妈说:快把胡子叫进来,我们随便吃一点,让他一个人辛苦不好意思,我们晚饭后还得赶回南昌,这回把女儿也带回去。
我朝阿美瞧,阿美点点头,脸上尽是喜色,对我说:我会回来的!
谁知,她回来后,却是另一番情景,冥冥之中,苍天并没有惠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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