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一个朋友和我说,她觉得她日常的交流都是过于表面而无意义的,但她无法摆脱,那让她觉得疲惫。彼时她正陷在爱情里,却仍然有这样孤独的体会。对她的话我感同身受,语言的失利是我内心最深的恐慌,是我的孤独的来源,尽管“被误会是表达者的宿命”。
奥利维娅·莱恩在《孤独的城市》里写:“一旦承认了这一点,我们就会明白,引发孤独的并非肉体上的孤寂,而是联系、亲密关系、血缘关系的稀缺或不足;出于各种原因,人们对亲密关系的需求得不到满足。”亲密关系的本质不是肉体的陪伴,而是精神互通,是对交流的需求,以言辞为媒介去理解别人,也让别人理解自己。
两年前,我否定语言功效的开始,是我发现交流不仅在于语言,不仅在于表达者的诚意,更重要的在于倾听者的诚意。我有很多的情感,也有很多的故事,在不同阶段我尝试过很多次诉说出来,但每次得到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那段时间我的敏感成为一种病态,我的耳朵只能听见否定的声音,即使是交流中最轻微的差错——比如对方的反对意见或是一句敷衍的回答,都让我产生极大的挫败和恐惧,我感觉自己复杂的情感被认为是不知所云,一种最为强大的精神的孤独直达我心底。“没有人愿意听你讲话”,我的脑海里时不时会出现这样的声音,似乎预判到我将会遭受的反驳、粗鲁和创伤,所以我不再辩白自己,以免让任何人产生任何误会,就像被电过一次的人,不会乐意再被电一次一样。
我开始厌恶一切漫无目的、无法产生实质意义的谈话,认为那是全然的疲惫,是对语言的降级,只能称为交谈而非交流。于是我发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写零碎且不知所云的句子,勉强维持日常对话。
与此同时,我对终结这种孤独体验的渴望也越发强烈。我希望自己被看见,被倾听,被理解,那是一种没有被满足的对关注和好意的渴望,夹杂着偶然的一时兴起的试探。如今我依然是这样,希望自己被看见,被倾听,被理解,只不过这种希望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迫切,这种希望变为过高的希冀,乌托邦一般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更值得一提的是,当我看到许多的故事,疲惫的故事,弃的故事,误会的故事,我发现孤独并未使我成为异类。语言的失利导致的孤独或多或少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
孤独是人的通病。
齐格蒙特·鲍曼在他的《Liquid Love:液态之爱》中一针见血地指出“Loneliness spawns insecurity-but relationship seems to do nothing else. In a relationship, you may feel as insecure as without it, or worse. Only the names you give your anxiety change.”社交网络发达之后,社会成为“液态的社会”,信息、商品甚至是人本身的流动就像水一样没有阻碍。在这样轻飘飘的环境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货物那样可以方便交换,你可以随时结束一段关系,就如同可以随时开始一段关系那样简单,你只需按下删除或添加按钮,而不用考虑到地域或其他什么实质性的阻碍。大量的名字列在好友列表里,如同被挑选的商品,特定的一段亲密关系似乎没那么重要了。你知道屏幕的另一端对方永远在线,但你不知道他何时“选择”不在线。焦虑、怀疑和不安的感受增加了信任的成本,过多深层次的交流无疑是一种冒险,而将双方的交流维持在表面才是最保险的举动,随时做好准备,以便及时抽身。
我们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我仍旧孤独,也仍旧选择不说,但我选择诚意的聆听。在勇气、谦卑和诚恳弥足珍贵时,获得爱与亲密关系是一种奢望,但给予并不那么难,尽管不求回报也绝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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