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课上上停停,终于让这帮孩子明白了陈玲是个能夸奖孩子的好老师,以及爱罚站的坏老师。陈玲打算先教好语文再教数学,至于英语,她放弃了,这样太多换着教,又没有一个好的学习氛围,很可能得不偿失,就先教好语文和数学吧。所以有些时候不能怪孩子不努力,而是应该看看他们天生受到的客观条件限制,可能教了一年还是只会读ABCD,没有语言环境,父母没有重视的意识,英语成为某些较偏远地方学生的短板,真的很正常。陈玲现在明白,有些所谓的名师看不起从地方考上去的学生,看不起学生的口音,看不起学生的基础,这种有色眼镜确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色彩。
下午的体育课,陈玲拿出自己包里的小皮球给孩子踢,说完规则后,球就开始在小小的土场上飞来飞去,阳光下,灰尘随着孩子们东一脚西一脚的踢球扬了起来,汗水在稚嫩的脸上慢慢滴落,真是一群活力四射的孩子啊。陈玲坐在一旁感慨良多地看着,身旁是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眼汪汪地盯着皮球在灰蒙蒙的尘土飞扬里跳动。她们也想加入,可是老师说这是男孩子的游戏,不是女孩的游戏。
被几个小可爱用大眼睛盯着,天真的希翼在眼眶里翻飞起舞,陈玲尽管想撑到体育课下课再带所有人一起去参加手工课,可女孩子的温柔实在是把她俘获。她吆喝了一声,让最大的孩子王踢完球带同学们到教室,话喊完,就带着身旁的小家伙们到教室里去了,那里有她准备好了的水彩笔。
女孩子自然都是喜欢五花八门的色彩啦,个人拿着水彩笔,恨不得就这么抱回家,可爱地嘟着小嘴,像个小偷一样地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别人抢了刚获得的礼物。看着这模样,陈玲摸了摸女孩们的脸庞,微微扬起了嘴角说这些水彩笔以后就是大家公用的,每个人都可以用,权当送给她们。听到消息的小女孩们没有说什么谢谢,而是高兴得雀跃起来,一个个跑过来抱着蹲着陈玲,吧唧一口亲在她白皙的脸上。
陈玲很享受这份不言的感谢,很纯粹,很真心。感谢仪式结束后,小女孩们回到桌子上开心地涂抹着自己的画卷,陈玲站起来,开心看着她们一个帮一个添颜色,一个悄悄抹一笔在另一个的额头上,就像一群落了凡尘的小精灵。陈玲就这样静静看着,开心过后是一种深深的难过,她们本可以坐在干净的座椅上,看着整洁的PPT,听老师用标准的普通话上着课。可是现在他们却只能在几块边角料拼成的桌椅旁学习,每个人甚至没有一支廉价的水彩笔,没有营养早餐,没有营养鸡蛋,一个个脸上都是菜色。陈玲想,也许自己除了支教,还可以为这里做更多的东西。陈玲拿起了包里的笔记本,写着什么。
往后就是轻车熟路的教学,可尽管如此,陈玲还是经常被气得不要不要的,特别是教数学,自己苦口婆心讲了半节课,到了最后孩子们才说从一开始就不懂,好不容易教会他们不懂的就要问,哪知一节课从开头到结尾,几乎都在回答孩子们天马行空的想法里。
比如说为什么一加一不能等于三,爸爸家妈妈不就是一家三口吗,为什么1后面多了两个零就比99大?陈玲真的是一个脑子两个大,感觉自己完全比不了孩子们的大脑。好在一次次的耐心后孩子们慢慢把握了数学计算的精髓,在陈玲的鼓励下,孩子们进步很快不但理解了数字123,还很快掌握了100以内的加减,真是不可想象。要是在城里,那可得是一年后的事啊。
陈玲为自己的完美教学高兴,也对孩子们的聪明感到佩服。想起城里的孩子,石格达村的孩子在心智上是远远比不上他们的,可就是这样心智比不上城里孩子的孩子,却远远把他们抛开,也许这就是纯粹的力量吧。不牵扯那么多,就一心放在学习上,不管什么升学压力,家庭压力,这样的成长,才是孩子最好的状态,也是他们释放潜力的状态吧。
可这天上课却少了一人,是那个最喜欢水彩笔的小女孩,陈玲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小彩。陈玲先布置了几道题目,就去找石峰,还没走几步,就见石峰拉着小彩走了过来。小彩眼眶里还泛着泪花,眼角是未干的泪痕。没有问怎么了,陈玲一把抱起这个让人心疼的小精灵,刚被抱起,小彩旗就放声大哭了起来,石峰在一旁没说话,沉重着脸。陈玲轻抚着小彩的后背,孩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抱着这个孩子,陈玲心疼的同时心底不禁泛起了波澜,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师,有保护她的责任。把小彩放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窝,拭去眼角的泪痕,不料睡梦中的小彩抓住陈玲的手放在自己红红的脸蛋下,说着些让人心疼的梦话。看着村长,她如同一个母亲般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小彩的母亲跟着外地人跑了,被女人抛弃的父亲成了村里的笑话,时间一久,怨气在她父亲心里越积越多,就养成了整日喝酒的习惯,酒后小彩不少被父亲辱骂,但也只是骂,他并没有动手,小彩也知道父亲的难过,一有事就跑去找村长。可今天,父亲喝完酒却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喊小彩去找村长,村长和小彩回来时,家里没有人,只有床上一口鲜红的血,和桌子上一封准备已久的信。父亲把家产全部交给了村长处置,只希望村长养活小彩,而他呢去找那个女人去了。信下放的是地契,小彩不知道父亲去哪了,但是看着床上那一口血,这个孩子的情绪不知如何表达,她也只能哭泣啊。
以后小彩就跟着我吧,陈玲很坚定地说。把孩子交给陈玲,石峰也算放心,伸手从怀里拿出褶旧的地契打算交给她。陈玲按住了石峰的手,说自己不要,把它暂时存在他那里,等到小彩长大交给她。说了几句,陈玲守着熟睡的小彩,石峰则是到学校里解散那帮小家伙。
小彩醒来,身旁睡着的是自己的新老师,小彩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很像母亲那般亲切,小彩瘦弱的小手在她脸上的动作惊醒了她。陈玲突然醒来,看着眼前渴望关怀的眼睛,她把小彩从被窝里理出来抱在自己怀里。
“小彩,没事的,爸爸只是出去找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床上那也不是血,是打翻的红墨水哦,那是老师特地叫你爸爸买给你画画用的。”陈玲试着用亲切的话语抚慰小彩受伤的心灵。而小彩没有理会什么,就这么拉着她的衣服,两眼无助地望着她,细声细气地说:那老师你会走吗?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直击心灵的一句话让陈玲不知该如何回答,再有半年多,她就要回去了,回到城市里当正规小学的老师,那里有自己喜欢的奶茶吧,那里有自己向往的爱情。可是就现在而言,她又该怎么回答小彩,是骗她,还是实话实说,又还是真的将她带在身边?陈玲短暂的沉默无疑让小彩明白了事实,她松开捏紧的小手,就要从陈玲怀里跳下来,眼里是打转但不落下的泪水。
有些人就该坚强吗?没有理由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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