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已经习惯了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
我自小生活在祖国最北端的小镇里,从小学毕业就去外地上学。那时候离家还不算太远,坐客车一小时的距离。但从镇里到市里,交通工具很有限。只能每个周末回一次家,有时候为了省钱就等到节日放假再回。那时,其实我什么都不会做,衣服也洗不干净,床也不会铺,看年长我几岁的室友怎么做,我就默默的学着怎么做,每天都活的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嘲笑自己。慢慢的,我几乎照着室友生活的样子临摹了一个独立的自己。我从来不会带脏衣服回家去洗,饭钱花完了也总是会说我还有。一块钱的面包可以当一顿饭,八毛钱一袋的泡面吃得很饱很满足。
有次回家,她特自豪的跟我说,你走了这么久,我一分钱都没花。然后,她给我做很多很多我爱吃的菜,到了傍晚,我看见夕阳照在炊烟上,那炊烟就缓缓的向天上散去,夜晚的时候,我们就在院子里一起看星星,我家的星星很大很亮,北斗七星最清楚,猎户座像星星灯一样罩在我家的院子上头,我说,妈,你看,这是猎户座。
我去南方上大学,只能飞机来回。从那时起开始兼职,自己赚钱补贴生活费。而家里被棚户区改造,我爸妈住进了小小的楼梯房,家里不在有小院子。在南方看到的猎户座总是斜悠悠地挂在天上,又远又暗淡。而我也渐渐变得真正的独立,每次离开家,她要我带这带那,我都一一拒绝了,我说,我那什么都有,这些东西带着怪沉的,你自己留着吃和用吧,她眼睛里就划过那时的我看不懂的失落。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做很多菜,我说,太油腻了,颜色又不鲜艳,妈,我口味早就变了,不再喜欢吃这些了。 第二天,菜就完全换了个样,滑蛋虾仁,清炒西兰花,芋头排骨汤,个个清淡,色泽鲜艳。我妈的手艺真好啊,我竟然没吃出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些菜。几天后,该开学回去了,她陪着我坐火车到哈尔滨再转坐飞机,一路上吃吃喝喝,还有我们之间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笑闹。她看着我托运了行李,在机场逛了一会,才陪着我到安检口排队,快到我了,我突然发觉她的眼圈有些红,我有点诧异而且不知所措。她从未这样过。可能是不想被我发现她难过,她说,“快走吧,到了来电话。” 于是我走了,鼓起勇气回头,果真看到她偷偷的用手去抹那些止不住的眼泪。
原来,我不在家,她一直没习惯。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无论我何时回去,我房间的床被都整整齐齐,就像每天我都睡在上面一样。每次离开,她给我带的东西都是她精心准备的,回去做的菜她提前计划好几天,准备好放在冰箱里,等我回去立马做给我吃。我的奖状奖杯证书,从不曾落过灰尘。我明白,这个家,还有她,随时都在等待我回去。
其实,即使身在远方,我的心也从来没有离开家半步。
这次离开,我对她说,
妈,把你酿的都柿给我带上吧,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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