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戏

      拉大锯，扯大锯。

      姥姥门前看大戏。

      接闺女，请女婿。

      小外孙子也要去。

      ……

      小的时候，姥姥教我唱这个童谣，现在我妈妈教我儿子唱这个童谣。

      河南农村长大的我，关于童年有很多有趣的记忆，看大戏就是其中之一。

      差不多每个河南娃儿都能吼上一句“刘大哥讲话儿，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或者是“小苍娃儿我离了登封小县……”。

      那个时候的农村，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十里八村的，哪里请了戏班子，周遭村子的人就奔走相告，然后姥姥就会背个小板凳，带着我们表姐妹几个去看大戏。

      离戏台子大老远就能听得到，唢呐响器声直冲云霄，“锵锵锵锵锵……”一阵急促的开场锣鼓，戏台上两排武行鱼贯而出，踩着鼓点，旌旗招展，最后站立两侧，然后就是主角粉墨登场，一正一反，上来就是你来我往的一段耍花枪。戏台上的人舞的风生水起，戏台下的人看的欢畅淋漓，一阵叫好声后，好戏开场。

      咿咿呀呀的戏文艰涩难懂，是无法吸引我们的，能让我们雀跃不已，满怀喜悦的去看大戏，是因为别的一些更好玩儿的事情。

      在看大戏的日子里，戏场子周围总会有不少卖零食，小玩具的，还有各种传统小吃。五毛钱一串的大米团子，黏甜适中，挂在脖子上，就像《西游记》里的沙僧。一毛钱一根儿的冰棍，甜丝丝，奢侈一点，两毛钱就可以买根雪糕，带着奶香味儿。棒棒糖，红的，绿的，黄的，一毛钱能买好几根，能吃好久，最后还要舔一舔手指留下的甜味儿。焦糖卷，很多是现做的，吃的时候把它插在手指上，长长一根，好玩儿又好吃，现在的妙脆角什么的，弱爆了。还有酸梅粉，酸酸甜甜，很过瘾，勺子做成兵器的样子，和现在孩子的玩具比不了，可在那个年代，能收集到各种的样式的勺子，也是不少人童年的执念。

      偶尔，去看戏的地方会比较远，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于是我们就能在戏场外的小摊上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或者是飘着葱花香味的炒凉粉，还有爽口劲道的凉皮儿，无论哪一种，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大人们的注意力在台上，孩子们的注意力在后台。

        用篷布围堵起来的后台挡不住我们这些好奇心十足的孩子们，男孩子总想摸摸那一箱子的刀枪剑戟，女孩子总喜欢看那些旦角们的化妆和头饰，觉得那是见过最好看的女人，蛾眉入鬓，凤眼如泉，樱唇似珠，也悄悄想着，要是以后也能唱戏就好了，能美美的扮上。

      红脸儿的是关公，白脸儿的曹操，大人给孩子们这样讲。孩子们可不管什么白脸红脸，总吵着闹着要画脸谱，有些宠爱孩子的大人拗不过，就会请戏班子的人给自家孩子画个脸谱，给些辛苦钱。那些画了脸谱的小孩子很是开心，好几天都不愿意洗脸，真成了个大花脸。

        锣鼓喧天的一日，也是我们自由快乐的一日。

        好戏散场，姥姥领着我们几个往回走，听着有人还咿咿呀呀意犹未尽哼唱，有人议论着这是谁家请的戏，通常是有些家底儿殷实的人家给老人过大寿，画大价钱请戏班子来，博老人一笑，也给乡亲们带个乐呵儿。 

        如今，家家户户有电视，戏曲频道里什么样的大戏都有，姥姥再也不用拎个板凳大老远跑去看戏，可是我们表姐妹几个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家庭，回来看姥姥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也没有再陪着姥姥看大戏。

          如今，带着孩子回到从小生长的地方，又有机会去看戏，只是现在，注意力不在戏台上，对后台也没了好奇心，注意力全在妈妈身上和满地溜达的儿子身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看大戏的仍然是姥姥带着小外孙子，不知道小小的他长大后，还能不能记得抱他去看大戏的姥姥。

        天气晴好，姥姥健康，带着儿子，带着妈妈，带着姥姥，再来看场大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