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洪水一般只涨到一楼。期间不管多苦多累,半夜三更还是凌晨,都要时不时地拿着手电筒或秉烛夜游,到楼梯口观察水位升降情况。
上升了,就要忙着把二楼的东西往三楼上挪;下降了呢,就要准备好笤帚脸盆,利用现成的洪水把淹没过的地方及时地冲洗。要是动作慢了,水流干了,那些滞留在墙壁上的黄水汁和地板上厚厚的淤泥,就很难清干净。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水流随退随洗。房间里的水太满了也不好洗,人站不稳也容易摔倒。
水漫到小腿肚时是“洗水”的最佳时机。裤管卷到大腿上,就着搁在窗台上明灭不定的烛光或是走马灯光,端着脸盆不停地往墙壁上泼水,用笤帚咕噜咕噜地把沉淀在地板上面的污泥给搅动起来,随着退水送出去。
这时要眼疾手快,因为水退时速度很快,不一会就会拍屁股走人,溜得光光,留下的污泥就很难清洗干净。经常要整夜守着,站在楼梯上,退一层台阶,就洗一层台阶,别想睡个安稳觉。
洗水有时还会跟那些来不及逃掉,此时正昂首摆尾地蜉蝣在水面的老鼠毒蛇不期而遇,会吓得人“哎呀呀”大声惊叫;
清洗时人多还好办,要是一个人真的会惹得你七窍生烟。水不会乖乖地听你的指挥,你扫这间,它就跑到那间。你扫那间,它又溜回到这间,就像顽皮的小孩子一样,溜来溜去,跟你捉迷藏似的,累得腰酸背痛。
脏水淤泥清除好了,还要用清水通过一根粗大的橡皮水管,把墙壁和地板冲洗一遍,再把水打扫干净,才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要让房间晾一两天通风透气,才把楼上的东西一件件搬下来。反反复复,楼上楼下,不停地跑,不停地搬。
涨水的房间湿气很重,特别是衣服被褥草席等,有时还被雨水淋湿,要进行洗刷晾晒,各家各户房前屋后挂满这些东西。整条街过去,就像万国的彩旗一样,迎风飘扬。
门前的大街小巷要清洗,堆积的垃圾要处理。涨一次水,忙前忙后,至少要一个星期,累得人人都够呛。
(二).
洪水不但给人们带来许多麻烦和困扰,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与灾害。
有一次,大街上有一位30多岁的年轻妇女,由于一时疏忽,在退水洗刷时,忘了拔掉电器插座,结果一踩进水中就被活活电死了。留下年轻的丈夫和一串粽子一样的五个小孩,最大的姐姐13岁,最小的弟弟才4岁。
我从二楼窗口望过去,刚好会看见他们家的动静。楼下水还没退干净,五个小孩围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目黑紫的妈妈尸体(听说人被电死肌肉会变黑),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穿梭似的跑过来跑过去,嚎啕大哭,哭声震天动地,让人心酸不已……
那时县城没有火葬场,没有冰棺,天气又燥热,为了不让尸体发臭,只好第二天就匆匆收殓埋葬。黄泥浆遍地的街道还没清洗干净。一群小小年纪的兄弟姐妹跟父亲一道披麻戴孝,跪在母亲的黑漆棺木前,头如捣蒜,呼天抢地,痛哭流涕……
* * * * *
有一次涨水,一个三岁的小男孩,父母上班不在家,由耳背的奶奶带。他站在水及腰深的三层台阶上,拿着一个塑料瓶子去装水。大概是一不留神瓶子漂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他走下楼梯踏进水里去追,结果因为人小体轻,两脚一下就踏空跌进水里,不一会就沉到水底……
还好那天他的叔叔婶婶在家里,及时发现,马上就找,叔叔在浑浊的水里摸索。幸运的是有一道门槛拦住了孩子的去路,叔叔把他从水里捞上来,又立马给他催吐做人工呼吸,孩子才转危为安。奶奶给吓得要命,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说要是小弟被淹了,她也不想活了。
洪水如猛兽,给人带来许多伤害和麻烦。对于亲身经历过和目睹过的我来说,那情景刻骨铭心,不会忘记。
(三).
一九九七年,在县委县政府的直接关心与支持下,城关镇与城关大队的领导们发动社员,群策群力,同心协力,历时三年,筹资五千万元,在梅溪滨建起一道均高18米、宽6米、长一千二百多米的护城坡,于2003年竣工。
堤坝高大坚固,分为两部分,斜坡为基座,红砖铺就的是三米多宽的人行道,早晚行人如织;人行道靠里面的那堵围墙高高在上,是真正的堤坝,坝顶宽敞明亮,更是人们散步晨练的好去处。
防洪堤一共有三个大铁门,一旦洪水上涨,马上就闭关自守。铁将军把门,厚实牢固 ,洪水攻不可破。从此,十多年来洪水再也没有肆虐到城关地区商贸繁华地段一一地势较低的南北大街,任凭洪水在堤外的梅溪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堤内的街道商店照常营业,居民们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忙忙碌碌,可以悠闲自在地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梅城堤坝全景图以前的低洼菜地现在是繁华的广宇超市和高耸入云的27层“新明珠”楼房;
我家窗户外面新楼房以前的溪滨沙滩、柑橘园一带地方也是洪涝的重灾区,有涨必淹。现如今是生意兴隆的梅花园市场;
是一个绿草如茵、如梦如幻的江滨公园。晚上这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是城关居民乐此不疲,流连忘返的娱乐场所;旁边的两排园丁楼傲然挺立,与如诗如画的溪滨公园交相辉映……
梅城江滨公园舞池今昔对比,天上人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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