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驾照是一场孤独的修行

考驾照是一场孤独的修行

标准的女声语音播报“成绩已上传，考试合格”时，我紧紧提起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莫名的想哭。

并不是过于多愁善感，而是为了这“合格”二字，我曾一度忐忑、松懈、踌躇、无奈、紧张,继而麻木不仁。

许是脑子抽搐，正值驾考改革之际报名学习，考完科一，中间暂停2个多月无法考试，与此同时，又在异地刚刚辞职，这份暂停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2017年冬季的大雪格外的漂泊，像极了我无处安放的心，我一下子陷入两难之地，不知该回家还是继续停留在这里等待。

我问教练，何时能够报名科目二考试？教练似是无奈似是迷惘若有所思道：快了，快了。望着窗外飘飘扬扬的大雪，我暗下决心再等等吧，考完再走。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从十月等到了十二月中旬，2017年的冬季真是多雨多雪，我一次次在雨雪交加的大风中骑着共享单车经过出租房外的衣帽店，左转直行经过灯泡厂，继而右转经过一条施工路段，在这里步行走到郊区，经过一棵棵乡下柚子树，行走至一级公路左转，经过一片灌木丛生的小路，来到我练车的驾校。

我也看见风雨中和我一样练车的同伴，有的赶在最后改革之前幸运约考，有的第一次慌慌张张练车的模样，像极了初来时的我，有陪练的朋友，有已经拿到驾照的同伴过来玩耍，他们脸色不一，却各怀心事。

师母说：“你怎么现在才学驾照啊？现在不好考了，难度加大了，我科目二挂过一回，马上考科四了，幸好在改革之前考完了。”

我望着师母善意的笑笑，不知如何作答，前路漫漫，内心忐忑不已表面却要装作无所谓。其实，我也怕啊。

可是，没办法了。那日下很大的雨，我翻箱倒柜找出驾校合同，忐忑的按下合同甲方电话号码，询问是否能退款？电话里沉稳的女声说：退款就是违约，必须乙方付合同上规定的违约金。我有些生气：合同不是说没有考科目二就可以退吗？电话那端似乎不耐烦：你看清楚合同，你要是现在退款就是违约了。

我讪讪的挂断电话，把合同仔细端详个遍，的确写着乙方在一个月后退款赔付违约金每日50元，这下退进两难，只得前行罢了。

12月那日大雨，教练说，马上改革后第一批开考，你要不去试试看。我说，好。

考试的那天，天气莫名的好，阳光普照，只是还有些许冷，冬季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到来。

到达车管所时，人影稀少，大概是太冷的缘由。接近考试时刻，候考室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考试员每隔十分钟必然大吼一声：安静！遇到同样驾校的伙伴，约四十岁的阿姨，她问我：紧张吗？我有些忐忑的点点头。她说：我也很紧张啊。我笑笑：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像是在安慰她更多的是劝诫自己。

按下指纹后，进入考场，有几位同样等待着的学员或紧张或焦躁的神情表露无疑，驾考员在一旁大声喊：四号车来一个。我拖着沉重的双脚缓缓跑过去，几分钟后，一切见知晓。

“车身触碰边线，考试不合格。”标准的女声不含任何一丝情感的播报，我听见远处传来：“考试不合格。”

我知道，我挂了。

但是，一股意念又让我继续下一项目，直到最后曲线完成后，我不慌不慢的把车开到考试指定线路。

准备开始第二次考试，倒库、侧方停车、直角转弯、上坡、曲线，“成绩已上传，考试合格”，考试员过来取车，我朝着他艰难的笑笑：我脚都麻木了。

他开玩笑道：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再考一遍。

我哈哈大笑：我才不考呢。

语罢，喜气洋洋的走开了。候考试窗户旁站满了将要被点名的人，他们一边打探考试状况，一边平复紧张的心情。

无论何种身份，在这铁框窗户狭小的空间里，都是焦急又忐忑的人。

这种神情，刺激又有些心疼。

科目二后，必须等待半个多月才能约考科目三。一月初，冬季的大雪飘飘扬扬了一个星期，路面结冰，房屋结冰，出租房里停水，公交车暂停行驶，繁华的大街人际寥寥，我蜷缩在停电停水的狭小空间里，每日摄取馒头补充身体机能。因为穷。

最怕别人打探自己的消息，我关闭了一切社交网络，每日看书，写文章，看电影，发呆。

科目三考试的那天，我特意早起反复播放张韶涵版的《阿刁》，听到动情之处，默默鼓励自己，一定可以的，一定能够过。

《阿刁》并没有见证我过，原来意识的幻想并不能在实践中成功，鸡汤可以抚慰心灵，但仅仅只是抚慰心灵。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直线行驶挂掉了，教练说，我带你们开实际路况去。我在公路上怯弱弱的开到60码，在坡道上，在转角处，胆怯的驾驶。教练说：看，你可以开得蛮好啊。

补考科目三的那天，已是大年初八。到处洋溢的喜气与我忐忑不安的心成反比，同行的学员说：我们最好这次就考过，不然以后要开通三号线路，更加难考了。我沉默的不知如何回复。

这反反复复中，我对未来越来越不确定。

驾驶车辆最后超车时，语音播报“不按交通规则行驶”考试不合格。我有些诧异，下车时询问助考员：为什么？

助考员面含凝色：速度过慢。

冬季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生疼，我从郊区独自走到了市区，四通八达的路况胡乱行走，一下子有一种刺骨的无奈感。

前路漫漫，可是为何我越走越窄？

我拿起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妈，我又挂科了。

没事，没事，要不回来玩几天呢。妈妈慈祥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莫名想哭。其实，妈妈并不知道我早已善做主张辞职了，也不知道我此时此刻的状况为何般？

我以为我可以独自一人轻轻松松的考过所有关卡，甚至报名时，也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现在想来，原来，我始终害怕一个人啊。

我不争气的回家呆了几天，说是放假休息。妈妈没有任何怀疑，因为过年期间我任性的跑去了大理。

与我同练车的新增加了一位活泼的女学员，我慢慢发现与她完全不同的是，我遇到任何问题，喜欢死磕，不喜欢问出来。而她，恰好相反。

正是这份不懂就问的行为，她进步飞快。

突然想到训练科二第一天，教练说：你不懂的一定要问我啊。

第二次补考那日，犹记清楚，3月19日。老天爷再也不给我们好的运气，下着很大的雨。教练早早的在一旁等候我们将要考试的三人，我顿时了解到，这份在外人看来“吃喝玩乐”的职业，也是如此操碎人心。

候考时，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大叔说：如果你这次还没有考过怎么办？还考吗？

我一如既往的沉默，怎么办？怎么办？我问与我一起补考的学员，你会怎么办？他忧郁的喃语：不考了。

我的心中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雨下得很大，我的心有史以来格外的平静。坐在驾驶位置上，望着雨刷上上下下，突然忆起龙应台劝诫安德烈的那句话：

安德烈，你我常玩象棋。你知道吗，象棋里头我觉得最“奥秘”的游戏规则，就是“卒”。

卒子一过河，或动或静都没有回头路。人生中的一个决定牵动另一个决定，一个偶然注定另一个偶然，因此偶然从来不是偶然，一条路势必走向下一条路，回不了头。我发现，人生中所有的决定，其实都是不回头的“卒”。

左转向，鸣喇叭，挂挡，松手刹，起步。“成绩已上传，考试合格。”走下车时，稀稀疏疏的雨滴落在肩头，我笑着望教练等待的方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教练说：走，一起吃饭去。

临走之际，斜过脸望了一眼铁栏框里等候的待考人员们，那里将会一如既往的来来往往，有人伤心欲绝，有人喜气洋洋，人间百态，尽显其中。

考后的若干天，我都没有从考试的心境中恢复过来，记得临走前，一位待考的学员笑着说：我比高考都紧张啊。

我也不知道这段路程是怎样度过的，但总算度过了最难的时候。

那日清晨在漆黑的路边打车，出租车司机笑着谈论：我老婆考驾照时，科目二考了三遍，拿到驾照后，我们去大吃了一顿，她晚上睡觉把驾照放到枕头旁边才睡去。

当时不以为然，如今想来，甚是感同身受。

回顾这半年来，我一如既往的玻璃心又开始泛滥，痛定思痛，反思自己走过的道路。

1、不懂的问题一定要问，不要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将来吃亏就在那侥幸的一刹那。

“不懂就问”这是我们从上学第一天老师就交给我们的最浅显的道理，可是随着渐渐成长，我们渐渐遗忘了这份简单的箴言。我练车时，一度凭自己感觉死磕，角度、方向、速度总是要等到出错才后知后觉，然后幻想自己考试时一定超常发挥，最终死在了幻想上。

其实想想，我生活中也是一般如此，乘车时从不问司机到达何站，不知道路怎么走时，也不懂得询问路人，遇到麻烦，自己死磕害怕别人耻笑，这份极度的自我攻击导致了我人生中很多错误的行为，很多时候，解决问题不过是一句“你好”“谢谢”。

2、千万不要贸然做决定，凡是制定ABC计划，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样才不会在突发情况时担忧失措。

我报名考驾照期间，正好在辞职交替期间，不曾想，改革停考了。左右为难，而且正好要离开这座城市，不可能再次回来，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一时惊慌失措。

3、生而为人，请保持善良。社会诱惑良多，唯有你的善良不会辜负你。

前领导知道我还在考驾照时，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我还愿不愿意回去。如果愿意，可以给我调动一个更适合我的岗位。我委婉的拒绝了。挂断电话时，我想起了她说起对我的印象，很喜欢我的为人处世。

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愚笨的不知与人作何相处，唯一一点处事原则：勿贪，保持善良。

4、当你遭遇困难，家永远都是你最后的避风港。

那日帮妈妈梳头，发现四十八岁的她早已布满了白发，我的心一愣。这些年，我一直在前行，无论嘴里还是行动上说着远行，却从来没有回过头看看她。

她在等待，我在逃离。

这半年，参加了三位好友的婚礼，去了一趟大理，走过“风花雪月”，读了三十多本书，看过二十部电影，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懂得。

有些路啊，真的只能一个人走。

三月的花儿开了，我将要重新开始我的未来了。

前路漫漫，望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