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老井

年年岁岁  岁岁年年

大寒，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里，时不时从远方飘来一阵阵爆竹声听不真切。哐当当当的声音渐渐没过了爆竹声，像老了的井在咯吱咯吱响。

“谁在大清早地用老水井？”

后院的那口老水井，是早先年家家户户都有的用手打出水的，但随着自来水的普及，这种井也渐渐不用了。我家的这口也已经停用了好些年。井旁布满了密密麻麻晒干后开裂的青苔，青灰色的蒙了好厚一层灰，那个把手也早已锈的不成样子，平常也没有人愿意去碰它，嫌它太脏了。

若不是清晨这一阵迷迷糊糊的击打声，恐怕很少会想起这口井来。小的时候，这些井呀一口一口地安置在每家的后院儿。天刚蒙蒙亮就能听见一户一户人家打水声此起彼伏，唱着专属于小村的晨歌，哗啦啦地叫着贪睡的小孩儿们起床。

那个时候，要是哪户人家的井水又甜又凉，那可就能让人骄傲好一阵子了。我家的那口老井就是这样一口出水好的井。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人们都乐意来我家打水，我也乐意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别处更好的井里打水。在夏天清爽的傍晚提上两个水壶，三两个小伙伴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上，没事逗逗晚归的蜻蜓、跑累了再喝上一大口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清甜又解暑，好不快活。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小孩子们都很乐意走点路去帮家里打水——既能玩又能帮家里做事，何乐而不为呢？

即使是冬天，水井也不会被人冷落，反而更受大家欢迎，尤其是妇女孩子们。那是因为，不管冬天多冷，井里打上来的水都是温温的，冒着白气，碰上那些不愿洗脸的孩子们、要洗菜洗衣服的妇女们，那就再也找不到像它那样贴心的了……

待意识慢慢清醒，才意识到原来下雨了。那口老井依然掩盖在一堆东西里，露出那只长长的手柄。井身写着的“井中求宝”也早已褪色，浅红的颜色和石灰板的灰白交相呼应，斑驳了岁月——它再也没有被用过。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那口老井静静守着那巴掌大的地一守就是好几年。“唉——”年迈的井在叹息，它的手干枯褪色，偶尔有几只小雀立在上头陪它说着春夏秋冬，倾听着一股股清澈的水从下往上流出来，却再也不会有人结伴地挑水喝了。它们，只能羡煞地看着自来水摇摆的白色身影。

回忆就像甜蜜的漩涡让人陷在里头不愿出来，昏黄的场景里，那几个小孩似乎玩得很开心，那个老人家好像很喜欢那个小姑娘……自己站在阴影里，局促地看着黄昏里的人们，像个偷别人幸福的小偷。

月亮落在井里头，星星浮在水缸上，只一瓢水就有了整个星辰。睡觉吧，星星月亮会随着风钻进你的梦里。

2019.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