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中年,各种吃的,喝的,玩的似乎都淡了;什么工作,名义或者说成功,也都习以为常,不复当年的争先恐后,唯恐被人拉下一点就觉得没法快乐生活似的。于是乎,平常的日子,按部就班的过着;一日三餐,不咸不淡的吃着;该读的书,想看的故事,也都一本本读着,或者一个接一个的电视电影轮流看着;可是,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中,千般如意万般好,或闲暇,或偶然,或深夜,或静谧……不时的冒出一丝丝帐然,一丝丝遗憾。时不时的觉得,我的生活之中,缺少一种声音,一种我孩童时期常常出现的声音,那种我坐在奶奶怀里,瞪大了眼睛看,张开了耳朵听的声音。
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呢?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每到冬天,村里或大队里,或者好几个村或大队组织起来,总会请戏班子过来唱几天的戏。让忙碌了大半年的人们,放松一下身心,并借以净化一下尘埃蒙蔽的心灵。每当戏台搭起,好戏开演的时候,乡亲们三三两两的一起去看戏,或者走亲戚串朋友的跟着戏班子走,接二连三的看上十天半个月的,都是常有的事情。我的奶奶是一个大家闺秀,我童年的时候,她老人家已经年过花甲;但对戏曲的热爱是有增无减的。我奶奶的娘家村上有一个戏楼,那是每年都会唱几次大戏的地方;加上我有三个姑妈,她们分别嫁到了不同的村子里,所以,一到冬天,奶奶这个老戏迷就会带了我这个小戏迷辗转于不同的村子,一遍遍的或听,或看,或凑热闹在各种唱腔的笼罩下的氛围中,日子过的快乐无比。
我的老家在豫东平原,豫东调是我们喜欢听的基本强调,传唱时间较长,喜闻乐见老少皆宜的戏曲主要有《抬花轿》、《花为媒》、《七品芝麻官》、《三哭殿》、《打金枝》、《墙头记》、《李天宝吊孝》、《秦雪梅吊孝》等;豫东调慷慨激昂,粗犷豪迈;就连那些大家闺秀出场,也吐字清晰,字润腔圆。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我的记忆中,不像鲁迅先生的社戏,迷迷糊糊,恍惚依稀;这种声音经历岁月的洗礼,在我是生活中,因为稀缺,所以珍贵。每场戏下来,或多或少,在童年的我的心中,都会吸收到一种文化,一种教养,一种道理,一种神圣。我不知道已经成年的父辈人怎么看戏的,在我的记忆中,奶奶们看戏,一般分为几种:一种是凑热闹型的;这种人不懂戏,但戏来了,总要看几场,为的就是到戏台下见见人,说说话。一种是陪伴型的;这种人也许懂戏,也许不懂;但总有比看戏还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了陪伴人,他们是宁愿不看的。所谓世事人情,一年忙完了,总有需要配合一下的事情,陪伴一下的亲人或者朋友,于是就来到了戏台下。一种是懂戏的,爱戏的,甚至堪称迷戏。比如我奶奶。这种人不但看戏,而且会把戏融入到生活,每每看完一出戏,总会有心得体会,在日常的生活中,用来教育儿孙,甚至身边不相关的人。所以,只要戏声扬起的地方,只要不甚远,就算是没有亲戚朋友,奶奶也会让父亲或者伯父套了马车送我们去看戏。于是,在我的童年中,什么《三娘教子》了、《白蛇传》了,《孟丽君》了也都通过一种声音加上奶奶的讲解印在了同为小女子的,童年的我的心中。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这种声音逐渐稀少,甚至于到了近来,已经是多年不闻锣鼓响了。还记得童年的时候,一阵咚咚咚的锣鼓之后,紧接着就是大戏的开场,或文,或武,或生,或旦,或净,或丑;一个个走上前来,通过不同的腔调和唱法给我们演绎一种美,一种从外在到心灵都能感到的声音,这种声音在戏台传唱,在人心扎根,每一场戏剧都告诉人们一种做人的道理,一种道德规范,行为标准的传递。让我们中国几千年的儒家思想,用广大劳动人民这种喜闻乐见的声音在田间,在农家小院,在父子,在夫妻,在婆媳,在大众;在一切有人的地方,规范着我们的生活和精神。这种声音使我们在吃的不甚好,穿的不够暖;基本温饱解决之后,能老实本分的做人,踏踏实实的干事。亲朋邻里之间,有互助友爱,有患难与共,最起码能做到有事相帮,有求必应。而到了现在,在这种声音逐渐缺失,甚至慢慢消亡的现在;很多人基本上实现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买什么的时候;还有什么声音能提醒我们,提醒我们作为人应该干的事情呢?
于是,我很怀念那种生意,那种让人看过之后,能想念很久的声音!于是,我打开电脑,搜索出了《五女拜寿》,来吧,让我沉沁其中,沉睡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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