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丽娘说，她刚见到我的时候那环绕在岐地九曲山的枫叶似乎红遍了整个晚秋，而我，亦如这漫山遍野血染中的一缕火焰，一身亮堂的红毛，没有一丝杂色，看上去，很是惊艳。
岐地的狐族以相貌论尊卑，他们每次看见我的时候都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锦小主儿。”
我看到他们一面笑着对我说：“锦主儿，你这身红毛真好看。”
继而眼里反射出清冷的寒光，另一面背对着我骂我是，“会带血光之灾的妖孽。”
2
相传是我很早前，一位叫苏己的太姥姥私自出山，做了一人类的王妃，然后毁了他的国家。后来出现了好多好多贤能异士专铲狐妖。
百年后的狐族亦不如这百年前的狐族般人丁兴旺。
再过百年之后，狐族在各自画地为圈的地界里过着与世隔绝，安分守己，战战兢兢的日子。
而苏己，也是只难得一见的红狐。
3
冬天的雪花地里我瞧见了苏沐。
我看见她在白茫茫的一片寂静中跳舞，然后负手对我笑，一双明眸剪秋水。
苏沐是白狐，万年一出的风华绝代。
因为太美，所以凡是在同侧之人都会在瞬间失了颜色。
苏沐是一个人。
我。
也是一个人。
苏小锦与苏沐，成了一红一白时常在一起的两只小只。
长老婆婆说我们是生长在一个根茎上两朵共生的花，一个火红得炙热，一个纯白得安宁，好像缺了谁都不行。
4
岐地间山林茂美，看多了，也就失了颜色。
自我那太姥姥的事件发生后狐族就断绝与外界往来，而岐地也成了一片无外人问津之地。
苏沐常常对我说，她想去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可是，好像不可能。
然后沐沐她问我说，小锦，你想不想出去？
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只想呆在苏沐身边，这样，就已很好。
我看见苏沐因为终日要呆在九曲山上，眼里笼上了日复一日的哀伤，心有千丝万缕般的难受。
我想让沐沐快乐，哪怕……
岐地有严，凡私会外界者，罪无赦。
5
少年携了片我所标记的枫叶顺着溪流而上，他看见我和沐沐的时候由衷地赞叹这儿真是风光无限，地灵人美。
少年说，他要收这江山，也定要收这人间绝色。
他说，他要带沐沐走。
狐族上下，对这个擅闯者的要求，一致反对。
少年被关了起来，接受拷打。
眉宇间英气与稚气未脱的躯骨在这烈焰滚烫过的桎梏下一副皮开肉绽，然后，气弱游丝莞尔对苏沐笑言，他爱她，这四周的山河，还有岁月，只为她而存在。
我看见苏沐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感动，眼里淌出一股暖流，融化了千山的冰雪。
然后他们在牢房里相拥。
6
少年骄傲地说，他是整个平原地区最强诸侯国的储君，不出三日，他的军队便会来找他，然后他会带着苏沐双宿双飞。
而这第三天，果不出所料，百年来避世的狐族顷刻间瓮中捉鳖。
苏沐要离开了，我很难过，也很替苏沐高兴。
长老婆婆命我去牢房送饭，她说，苏沐也一定很想见你。
7
话语间，三个人的时候比两个人的时候更快乐。
旭日东升的第二天，少年言辞坚定说他要带苏沐离开，也要带上苏小锦，我。
长老婆婆在高台之上发出的晦深难懂的问候：我这岐地的一红一白两小只都想要，客人真的是多情啊。
我看见苏沐沉默不语，表情难看。
8
我也喜欢少年，可我更不想让苏沐难过。
9
苏沐却死了，她静静地躺在礼堂里，周围围了很多人，我顷刻间呆住了，流着泪拼了命挤也挤不进去，婆婆说她是自杀的，为了成全我。
我发了疯地去找少年，狠狠将他打趴在地，我说：“你既然决定喜欢上了苏沐，为什么还要来喜欢我呢！你为啥喜欢了一个还要去喜欢另一个的么！那苏沐算什么！”
少年垂下了头说，“我真的做不了选择。”然后他顿了顿，言辞恳切，“我……，还可以带你么……？”
我说：“休想！”
10
长老婆婆还是让我跟着少年离开，她说前方还有苏小锦未走完的路。
我，同意了。
长老婆婆又说，这，也是苏沐的选择。
11
我好想苏沐。
想起以前苏沐来安慰我说：“小锦你这身红毛真的一点也不怪异。像小孩红彤彤的脸蛋般可爱。”
想起只有沐沐会毫不犹豫在万人诧异的注视下坦然牵起我的手，说“小锦最好了。”
12
我想苏沐想得夜里出神。
少年端着一套琉璃酒壶想与我共酌良宵，进门看着床榻上那忽明忽暗的半个身躯，门口怔住了脚，他说我眼神游离，脸上温情款款，惊讶地脱口而出：“沐沐。”
少年兴致勃勃，一脸玩味叫我：“苏沐锦。”
我瞪了瞪他，万分讨厌。
他为什么不替沐沐去死。
13
少年当上了国君，然后他把好多好多事情都交给了王公大臣。
好多好多时间都呆在我身边，有时他会一面擒住我的下额，“来，苏小锦，笑一个。”
有时又会换了个圈抱的方式“来，沐沐，唱首歌吧。”
他像嗑药一般兴奋说：“苏沐锦，我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偶有些乏，脱去便服，一层薄薄的寝衣显露在外，我抬起双臂，月光下肤如凝脂，我顺势勾上了他的脖颈，眉目含情，笑嘻嘻：“你猜？”
14
少年的国在他即位的第六个春秋后，废了。
王公大臣断定少年本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奈何英雄难过美人关，红颜祸水躲不过。
我是即苏己之后的又一次狐媚乱世。
我冷眼看着那一片国破下宫闱残垣，登入高台，在这敌方的万千将士面前，挥笑如这三月里的一汪清泉，说，“谁？来抓我呢？”
空气间突然安静了会儿，然后他们眼里夹带着躁狂的兴奋感，疯狂地互相残杀。
少年抓住了我的手，就在我准备坠落这万丈高台准备了解此生之际。
我由衷的感慨到如果没有沐沐的存在，我和少年此时此刻应该会正在幸福着的吧。
少年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手持长刃，贯穿了彼此的胸膛。
他说，我是他的，死也不交。
15
我感觉自己快死了，我惊讶地发现，我看见了沐沐。
也看见了长老婆婆，还有岐地所有人。
原来沐沐没有死，我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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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站在那里，她在那小声地抽泣“小锦……唔……唔……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陷害我？
我万分疑惑。
长老婆婆走了过来，对我说了句：“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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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断定我定会为苏沐去“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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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的岐地，美的只有苏沐一人。
红狐是为白狐而后生。
苏小锦原本很丑，丑到所有狐族小孩都要来欺负她。
于是有一天，小锦哭够了，也愤怒了。
小锦想要美貌，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还是要。
她跑去九曲山的森严之地，听说那住着法力高强的巫师，为首的就是长老婆婆。
19
苏已事件曾让狐族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不是因为不爱。
与那位王侯曾是如此相惜的两个人可在世人眼里活成了彼此的克星。
自古红颜薄命，背负骂名。
也曾勉君勤政，励精图治。奈何美色倾城，可自倾，也可他倾。
四方之地，邻国群起而攻之，也可能抢夺苏已，只是一个幌子。
而那位君主爱江山也爱美人，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守住。
我垂死之际婆婆向我诉说着当年那件事件里的是非恩怨。她说苏己什么错也没有，却还要为国君的失败正名而背负祸水的骂名，更甚的是陪上了狐族千百条的生命。
20
那场惧怕里的血雨腥风随着苏沐的降世再次笼罩在每个狐族长老的心中。
长老婆婆说，这世上人呐，大都想要太多，最后什么也做不好。
他们知道苏沐跟少年出去任何的结果都与当年的苏已无二。
与其就这么坐以待毙，最后蒙冤。
21
他们需要制造一把先发制人的匕首，来除去少年，来宣泄这场对世俗的愤恨。
一切，仅此而已。
22
尾声。
苏锦念在她三岁的成年之际刚刚学会了直立行走，在此之前的狐族少女通常都留存着四脚着地、徒手抓食等的兽性。岐地千百年来最忌讳冠以妖兽之名，因此，在她们尚未成年以前，都只安安分分呆在自己的闺阁里。
苏锦念的名字是苏沐取的，婆婆说锦念在母胎时的那会儿，苏小锦坟上的聚魂香灭了，也许苏小锦回来了吧。
苏沐看着苏锦念一蹦一跳蹒蹒跚跚的样子，那一身的红毛像颗跳动的心脏般牵起苏沐浑身的血液，亦如苏锦念刚出生时见到的那一团炙热。
苏锦念刚出生时的那会儿哭得很大声，也许是被自身以及周遭那透亮的红光刺激到，一个劲儿地在那炸毛。
然后苏沐走了过来，锦念在苏沐温柔的怀抱里，回归落雪般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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