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家猫失养,则成野猫,野猫不死,久而能成精怪。”又云,“雄猫化男,亦能魔男,雌猫化女,亦能魔女,盖不在于交合,而在于吸精,犯之者通名邪病,十有九死。鄞人有孀妇,一日,忽然自言自笑,柔媚异常,已而形神肌肉顿时消削。诘之,则云遇猫吸阴,一时神志昏迷,精气被吸,遂觉疲殆,有不可支。”
一年夏天大概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我带孩子出去散步,来到一条路上。这里是位于城郊的一个富人区,不仅酒店搞得像花园一样就连私人别墅区的绿化带也是出奇地大。这条路正好处在大卖场和绿化带之间偏离主干道闲杂人不多,风景却美,漫步其间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走在半路我曾有意无意地看到一个红色的像超大号烟灰缸模样的塑料喂食盆放在地上,虽然略感奇怪却并未过去细看,只是隔路远观一下继续散步。我们走到别墅的一个出口,恰好碰上孩子的一个同学刚从培训班回来,两个孩子在一起疯玩,我只好陪那个同学的父母聊天。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喂食盆,一位老阿姨正站在那里喂猫。孩子想看,但我以前养过猫,知道猫身上会生寄生虫,心里有些犹豫,于是放慢了脚步先带着孩子远远地绕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两只大花猫围着盆子吃食,粮多猫少安安静静地没什看头。孩子虽有点恋恋不舍,却已流露出要走的意思。突然围墙里外一下出现了好几只猫,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孩子又不愿走了,于是我们就远远地看这些猫。
这条路上的围墙很长,全是红褐色的洗米石矮墙,每隔一段都由刷着绿漆的铁栅栏围着,猫可以轻松地从栅栏的缝隙中穿行。来的那几只猫,形态不一颜色各异,有体格健壮身带黄黑斑纹的狸花猫;全橘色、橘白相间的橘猫;肌肉结实、身体细而苗条、腿细而长的暹罗猫……
这几只猫像土匪一样,望风过后,从矮墙上陆续跳下来然后上一哄而上跑过去抢食。原来的那两只猫竟然没和它们打架,只是让了一让继续挤在一起吃食。
孩子见到许多只猫固然高兴,可我却心事忡忡觉得这些猫并不寻常。除了有悖养猫的常识之外,这个喂猫的地点也不对。我看了下老阿姨,她正在拿着一袋猫粮一会儿抓一把一会儿抓一把地喂食。从她的神情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可我就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不多时,我注意到围墙里的树丛里、蔷薇花的花丛里又走出来许多猫。十数只成年猫聚集在矮墙上曳尾延颈盘旋而下,无一不形魁体大。它们虽然体伟但毛泽不佳,品种不错却多非纯种,颜色固好却有点灰头土脸。
这批后来的猫毫无情趣甚至非常粗鲁,一个个像流氓或是强盗那样,接二连三地从矮墙上跳下来,犹如搭了个猫梯让人感到害怕。它们力道甚猛,其性殊野,来到食物前张口撑爪,伏而大嚼,根本不顾其他。这些猫虽然没有等级之分,但各自都心中有数像是存在某种默契一般,既不打架也不打闹,只顾着吃。偶尔有一只猫触怒了另外一只,双方立刻跳掷着互相追逐。待得胜的猫儿把对手远远地驱走之后,也不计较原来的地方被占,随便捡些洒落在地上的食物继续吃了起来。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那些坐机关的朋友,平时各管各的事井水不犯河水,尽量保持着脆弱而又紧张的同事关系。平时没啥利益冲突谁也不理会谁,看似一团和气,可一旦发生冲突却又谁也不帮谁。
我细看这些猫大抵都存在些问题,体形多细长,毛色或斑斓或间色就是纯色极少。虽然耳大眼黄各有不同,但是却没有什么特殊颜色的眼睛和名贵猫的体貌特征。腰贵短,它们的腰却是长的;尾不宜长大,它们的尾不是大如懒蛇就是如一杆粗糙的大枪。这些猫保持着某种野性,彼此很少追逐打闹,既互相抢食又多少顾及对方的体面。它们对人持若有若无的态度,全无好声色,一副混账模样;既不怎么怕人,亦警惕有加。它们来此的目的不过是自顾自地填饱肚子,别无其他。
我正在纳闷,不觉又来了一位中年妇人,她不光长得不好看说起话来也有点老十三。不过从她与老阿姨的对话中我倒是能听到这些猫的相关信息:这群猫基本上是被人遗弃的,一直生活在外面时间长了有点野化。对于为什么要喂这些猫,老阿姨也说不出什么之乎者也来;她的回答让人泄气,以至于那个中年妇人反倒觉得她有点老十三。我又听了会儿她们的对话,真的搞不懂那位老阿姨喂猫到底是了什么。既非喜欢亦非同情,至于性情脾气执拗什么的更谈不上,她就是这样定时喂着这群猫,毫无道理可言。
当时只觉得这些猫与那些坐机关的朋友颇似,印象很深。后续也有人对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一些野生小动物们进行过报道,列举了不少野生小动物和人共享城郊的绿地事例,并提醒市民警惕:这些小动物不仅会吃人类遗弃的垃圾而且身上会携带很多致病的细菌。不过没怎么提被人遗弃的猫,流浪猫也是一笔带过。
直到我偶尔翻阅古人关于猫的著作方才知道:猫食野物则性戾而不驯。看来以前见到的那些猫是因为被遗弃后经常吃野物而导致性情异常的。
弘农子曰:“(野化的猫)野性匪驯,有而靡思,非独貍(狸不同于家猫)然,人亦有旃。”人姑且不说,只是我一想起开头的那句“野猫不死,久而能成精怪。”就不觉冷汗淋漓。至于那位老阿姨更是想都不敢再想,特写文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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