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青山

作者: 0aabc0c15d69 | 来源:发表于2019-12-05 22:09 被阅读0次

          出生在村子最东边的山脚下,周旋在争吵不断的家庭,成长于泥泞。12岁之前,我痛恨自己拥有的一切。我埋怨父母收养弟弟,农村人的观点里,养儿送终。我埋怨父母的不公,让我丧失孩童的天真。比一般人早熟,不贪恋家庭。关于童年的回忆,也许是小小年纪经历太多,所有在脑海里的深刻的片段都是关于不平,想起幼年的自己,只有一幅画面:穿着红色靴子的八岁小女孩拿着一张奖状,走在怎么也走不完的雪地上。

      小学二年级上学时一度流行动物毛绒文具盒,非常羡慕,死缠烂打想要母亲给买一个,也许是争执不过我,母亲说,考了年级第一就送你一个。我很欣喜。拿到了第一去找母亲,那天,依旧是那辆红色的自行车,母亲载着我,路过了那间超市,“妈妈,停下,到了”,母亲说:“文具盒哪里不一样,都是装笔,买一个便宜的就可以了”。骑车路过,我那时知道,可能是一辈子路过了。即使现在有了自己能支配的钱,也不愿再去圆童年的那个梦。

      家庭拮据,儿时的自己很小气,也有不好的习惯,在自我世界观价值观尚未形成的情况下,我集一切农村小孩的坏毛病于一身。看到同学们课间分享零食,各种小玩具,小本子,只有羡慕。总是厚脸皮的蹭过去去讨好。记忆中最深刻也最羞的一个片段一直不愿意说:小学二年级,当时班里有一个小男孩买了很漂亮的一个本子,我很喜欢,拿在手里把玩,趁人不注意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心惊胆战。男孩发现了自己的本子不见了,告了老师,老师问周围的同学有谁看到了吗,没人说话。老师说那就一个一个搜了,我慌了。趁着老师修改作业同学们都在排队的空挡,悄悄把本子扔在了一个角落,然后混进了讲台。这时有一个小女孩说,“今天下课,我看到某某某一直再翻那个小本子”,我慌了,儿时的慌张不动声色,但人后几乎要崩溃。大家似乎都在看我,这时那个男孩在那个角落找到了他的本子,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结束了。但是十多年来 每每想起都会紧张和羞愧,尤其是面对那个小女孩,我相信她一定看到了,其后的很多年里,看到她我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偷拿同学的东西了。在童年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的温暖,他们忙着挣钱,忙着在小镇买房子,当时没有家,爷爷奶奶在农村照看刚刚收养的弟弟,我住过学校的音乐教室,住过办公室,住过没人用过的厕所,再到后来,母亲在学校租了一间房子,夜晚也常常是我一个人,父亲要么上夜班,要么和哥们们出去喝酒,母亲忙着给学生补习,她是一名教师,刚刚转来镇上的学校。夜晚一个人在那间屋子里,怕,开着电视哭,哭到惊动了邻居,邻居阿姨人很好,会在那边安慰我,母亲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清楚 ,只是每次她回来了,我也就放心去睡觉了。那时我八岁。

    儿时心理教育的缺失,让我极度失衡,也极度敏感。母亲要强,我的班主任常说我很笨,她受不了,对我的教育很偏激,不许辩解,不许哭泣。每天陪伴我的是一把很长很长的实木戒尺。每晚都在被子里无声的哭泣,那几乎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我很争气,棍棒教育短期内也确实有成效,我一次有一次拿下年级第一。中考时的成绩也达到了市重点中学的录取线,免半年学费,我也想离开。家庭条件不允许。我留在小镇。

    羡慕那些去外地上中学的同学,在开始的时候愿意听他们讲自己的见闻,后来慢慢没了联系,没有共同的交际圈,那些儿时的朋友没有一个陪伴我走过那段成长的旅途。我渐渐自卑又生出一种偏执的自负。那是想着的一件事就是:离开,离开我的父母,离开这个小镇。

      我擦线考上了是重点高中。似乎如愿了,但只不过是一个人从一个梦跌到了另一个梦。高中,很黑暗,因为自己的不突出,那个和衡水很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优生为上,差生关注,中等生忽视。我就是中等生里的一个,没有出过小镇,接不上同学的话题,没去过电影院,没有买过超过20元的小吃。我很沉默,老师认为我很乖,很少管教,我的舍友一个比一个优秀,年级前十,清北的料,我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无法深切的融入宿舍,也没办法在竞争力大的班级里找到支柱,没有鼓励没有理解我越来越沉默。但那时我开始渐渐理解母亲,可能是距离产生美,也可能是自己实在无法时时刻刻剑拔弩张得面对每一个人,我选择了理解和妥协。把电话偷偷带出宿舍,藏到角落,一周和母亲通话一次,没有人知道我声音平静脸上早已泪流满面,宿舍的压力来自优生营造的优越感和对我的轻视即排斥。我坚持了三年,在几近抑郁的那一年我毕业了,高考当然不理想,我知道原因,但还是选择离开,不复读,也不向任何人解释。

      现在我上大学,我渐渐理解了父母,也选择释怀,家里依旧不平静。我见过父亲深夜的苦泣,我听过弟弟说母亲一个人住地下室,因为他们我也常常哭,年过半百一直希望他们能放过彼此。伴侣间的不理解来自环境来自价值观来自他们每个人的根深蒂固的成长。不恋家但听到家里的消息还是会哭。

      2019是很不顺利的一年,从2018的年末到2019的年末,身边的亲人一直在生病做手术。爷爷白内障手术,身体也一直靠药物维持。奶奶脑血管堵塞做手术,姥姥骨折血栓做手术,姥爷肺癌。他们的时间就这样悄然来了,我似乎知晓某一天这世上会更加孤单,一切和他们息息相关。

      我在乎亲情却不愿依赖,害怕失去。

    乞求一切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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