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刘

瘸腿刘

老刘是邻村一个四十来岁的单身汉，因为瘸了一条腿，大家都叫他瘸腿刘。

之前他常在在周边几个村外的道路上遛狗，但不是城市里老头老太太起个大早式的遛狗，而是赶在午饭前后，认识的人他上前打招呼，不认识的人他让狗上前打招呼。

今年春节都快过去了也没再见着他，一打听才知道，前几天掉进河里，死了。

听人说，老刘年轻时在北京闯荡，干过泥瓦匠，活多时喜欢偷个懒，活重时总挑轻的干，天儿热时总往阴凉处钻，一年能换好几个建筑队，时间久了哪个建筑队都不愿要他。

没辙了，这一行干不下去了，就琢磨着捡破烂换些钱，想不到，捡破烂的也需要勤快人，他缺的就是这个，长时间捡不到值钱的东西，就做起了小偷小摸的勾当，后来被人逮个正着，在监狱里关了几年。

放出来后发誓要改邪归正，在厂子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但依然改不掉懒惰的毛病。厂子里挣不到钱，年纪也大了，娶不上媳妇。

有一天和一个朋友喝酒，喝到郁闷处，发起了牢骚。

朋友说：“有一份工作不累，来钱快。就是有点风险，你干不干？”

“什么工作？”

“假摔，专业点说就是碰瓷儿。”

“碰瓷儿是讹诈，那是犯法的，我可不想再进去了。”

“想不想挣钱？做好一次就能顶别人一个月的工资，再说了，如果身体真受点伤，就不算讹诈了。”

老刘眼珠子轱辘的转动着，想着吃泡面睡冷铺的日子，似乎开始心动了。

“如果你愿意，我当你师傅，亲自教你，保准一个月让你上手。”

在师傅的培训下，什么样的车可以碰，什么样车的不能碰，什么时间碰合适、什么地点碰合适，他都烂熟于心。

老刘学的很快很扎实，上手也挺快，虽然这期间也出过错，受过伤，但不久就成为这个行业的出色的“人物”。

每次干活，他成功的几率很大，屡试不爽，生活上渐渐阔气了，胆子也就大了，就想着碰一辆特别值钱的豪车，如果成功了，那么一年不用干活，也不愁吃喝了。

就是这个想法害了他。那一次他盯上了一辆劳斯莱斯，经过几天的盯梢，摸清了行车轨迹，选择好了地点，就等待华丽的一摔了。

可惜的是，人摊上霉运，躲都躲不掉。

劳斯莱斯原来的主人是个男性，而那天偏偏换成了女司机，他不知道，远距离走过去，一个四十五度斜摔，娴熟优雅地躺在了地上，女司机一紧张，忘了刹车，直接碾了过去，只听见嘎巴一声脆响，像是雪压折了青竹，又像是冰面冰皮的破裂，他的一条腿就这样断了。

在医院躺了几个月，虽然得到了不少赔偿，可是以后只能做瘸腿刘了。

事后他心有余悸，幸好车轮碾压的是腿而不是头，不然脑袋像楼上落下的西瓜，瞬间压成西瓜汁儿，小命就永远留在首都了。

碰瓷儿现象越来越多，花样也越来越新鲜，为了打击碰瓷儿工作者，各大城市道路大都安装了摄像头，车车安装了行车记录仪，碰瓷儿工作开展变得十分艰难。

这些年碰瓷儿的经验告诉他，北京的市场不行了，必须进行战略转移。

他开始琢磨了，农村的私家车逐渐增多，道路管理还是个盲区，所以农村是个待开发的大市场，工作重心必须由城市转向农村，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

瘸腿刘回到了农村，经过调查研究发现，农村车辆虽然很多，但只在春节前后流动量才会大起来。

春节有很多习俗，走亲访友都要开车，饭桌上免不了划拳喝酒，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就成了一句空话，万一碰到一个醉鬼，不再是压断一条腿那么简单，可能小命都没了。

他眼睛又轱辘地转个不停，脑子里开始盘算一个新的计划。

瘸腿刘在村外僻静处盖了一所院子并四处打听，谁家有出生不久的小狗崽儿，他就要回来养，几个月下来就训养了十几只。

几个月后，十多只狗都长大了，村儿里的人总能看到老刘带着活狗出门，拖着死狗回来，他不悲伤，只有遗憾，遗憾的是不能给狗买保险，然后嘴角上扬，乐呵呵地说：“今天又有狗肉吃了。”

他的计划是训练狗代替自己碰瓷儿，明码标价，轻伤五百，重伤一千，死了赔两千，用狗为自己卖命，没风险，本钱小，利润高。

强龙不压地头蛇，遇上他的就倒霉了，想为自己申辩，但的确撞死了狗，加上他胡搅蛮缠，只能赔钱了事。

十里八村他的“名气”越来越大，知道的远远的躲开了，不知道的就看他的运气了，以至于周边的人谈狗色变。

然而瘸腿刘就是死在了自己最得意的计划上。

那天瘸腿刘在家多喝了几杯，但也不忘带上一只狗，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走到村外一座略微拱起的砖石桥上时，恍恍惚惚间看到对面开来一辆车，他本能的反应就是猫下腰，双手抱住着狗作前推状，让狗做好窜出的准备。

车开上拱桥那一刻，瘸腿刘猛地一推，狗像箭一样窜了出去，而车的速度没有减慢，直接把狗撞了出去，瘸腿刘醉醺醺的，本来脚底就不稳，又被撞过去的狗砸在了身上，身体向后一倾，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河里。

司机赶紧下车找来路人一起将他捞上来，瘸腿刘由于喝酒过多，再加上河水的冰冻，没等送到医院就死掉了，死前留下最后一句话：“用啥碰瓷都有风险”。

他死后没人报警，也没人追问，村里人都知道他干的是什么勾当，大伙收了他的尸体，一切安然无恙，只当是村外没了一个饭前后遛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