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用(五)

赵无用三年级那一年父亲外出打工，沥青中毒，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全部溃烂，当赵无用见到父亲时，父亲脸上和手上的新旧皮肤替换还没有结束，所以看起来异常的恐怖，但赵无用觉得父亲的样子除了恐怖之外还有些威风，像黑社会老大一样，只是父亲脸上没有刀疤，全是黑色的死皮与新生粉色皮肤的混杂。赵无用看着父亲的样子一点也不害怕，也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所以当赵无用见到父亲后首先问的是父亲给他带回来什么好吃的，按以往父亲每次外出打工回来都会给他带好吃的，可是这一次父亲说回来的急没带，下午去商店给他买。那天两个姐姐因为赵无用问父亲要好吃的骂了他一顿，赵无用觉得很委屈，以前都可以要，为什么这一次不可以。姐姐告诉他父亲就是因为打工挣钱才得的病，现在钱都要用来给父亲治病，家里很穷没有钱再买好吃的。那天下午父亲没有给他买好吃的，而是给了他两块钱让他自己去买吃的。他知道医生告诉父亲现在新生的皮肤不能被风吹，也不能被太阳晒，这是姐姐告诉他的。赵无用那天没有去买好吃的，他问妈妈要了个小盒子，把那两块钱放了进去。赵无用说他从哪天起就不乱花钱，在后来上大学的时候家里给他生活费都是直接给一年的，因为家里人知道他懂得如何合理支配。

赵无用的父亲一生坎坷，直到赵无用开始记录这些事，他的父亲在他三年级的时候沥青中毒；初三的时候干活肋骨断了三根；在高三复习的时候父亲脑部受伤，他差点失去自己的父亲；在大三的时候父亲更换心脏瓣膜；在大四的时候父母出车祸。赵无用的父亲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明显的苍老了，这种苍老超出了与他同龄的大多数人，而这些经历也改变了赵无用。赵无用在三年级后开始攒零花钱，在初三后学会了做饭，在高三后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三天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晚上做梦要是做的梦不好，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叮嘱家里人注意安全。赵无用在哪个本该张扬的年纪里，却活成了小心翼翼。大三后赵无用开始懂得如何花钱，大三之前的赵无用对亲人和朋友花钱特别大方，却对自己太过吝啬，当赵无用站在西京医院心脏手术室外等自己父亲去做手术的时候，在哪个充满希望却又无比接近死亡的地方，赵无用突然发现自己不应该这样生活。那天之后赵无用对亲人朋友大方，也不苛责自己，他觉得自己活的特别轻松。在大四的时候赵无用在犹豫是要呆在大学所在的这个城市工作，还是回家乡工作，因为他喜欢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可是父母出车祸让他那些犹豫荡然无存。他回到了家乡工作，因为这样离家近。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家还要经受多少磨难，但他知道离家近，他可以在这些磨难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赶到父母身边，于是他再也出不去了，即使工作一年后有朋友喊他出去，他也没了出去闯荡的勇气。

赵无用中考成绩不错，他并没有让家里人失望，他考上了一中，当他知道自己的成绩后，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找那个说他胸无大志的班主任，而且他真的去找了，那天他拿了毕业证，他班主任笑着说他挺有出息的，考的不错，可是赵无用感觉那个笑脸一点也不真诚。初中毕业后有一部分同学没考上高中，外出打工了，那一刻赵无用心里有了母校这个词，因为这些没考上的同学不会再与自己同行，但他们之间又必须有联系，于是母校突然就亲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