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外婆

亲爱的姥姥：

        这是我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给您写信，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清明放假去看您，道别之后我转身离开，您一直站在原地望着我，佝偻的身姿，慈祥的脸庞，微微眯着的眼睛，眼神仿佛穿过了千山万水，追随着我。

        您这一生，一共养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在农村并不富裕的生活条件下，十分不容易。您没上过学，但将几个儿女教育得很好。在我的印象中，妈妈和几个舅舅舅妈从来没有红过脸。逢年过节，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和谐的家庭氛围总会带给我感动，特别是听到已过中年的舅舅和妈妈之间哥哥姐姐的呼唤。

        您今年八十有余，身体还算硬朗。到了这个年纪，是该好好休息了，可您总是闲不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乐在其中。您在这件事上固执得很，谁也劝不住。种几个玉米、花生、番薯，养几只鸡，菜园里种着一垄垄韭菜香葱，篱笆上爬满了各种豆子和瓜果。您每天的任务就是去打理菜园子，饲养几只牲口，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从小就听妈妈说过，在您小时候，您的爸爸妈妈就去世了，您是个孤儿，在那个年代，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遇到了姥爷，您结婚了，然后有了自己的家。我想，您和姥爷从相遇相爱到结婚，一定有一个很梦幻的故事吧，但是这些事儿您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我也只能在妈妈的描述中窥得一二。妈妈说，您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儿，好像从我记事起，您的容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在那个年代，也没有留下什么照片儿。

        您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喜欢抽烟。我最不喜欢烟味，特别不能接受女人抽烟，总感觉怪怪的，但却总是会忽略您抽烟的事儿。譬如，我在路上看到一个女人抽烟，我会惊讶地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觉得这是电视上才会出现的场景。但是我从小到大，都知道您会抽烟，为什么没看到您的时候，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好像您抽烟却是很正常的一个事儿。

        您现在一个人住，大舅舅住在您隔壁，三舅舅住镇上，小舅舅住市里。我不知道每天您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有没有很孤独呢。当我们不在您身边的日子，您累了困了，想我们了，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我好想回去拥抱一下您。好像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拥抱过您。记得之前我看到妈妈给您刮痧，您撩开衣服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您是这么瘦的，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我没有和您单独相处过，关于您的所有记忆都是一大家子在一起的画面。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每次去您家，您总会从房间里拿出一些吃的给我们这些孩子。香蕉、木瓜、西瓜、番薯干、花生，这些都是您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但是您自己从来不舍得吃。这家分一点，那家分一点，您的爱和牵挂也随着这些东西跟着我们回家。我的脑子里总会浮现这样一幅画面，您看着我们，脸上是满满的笑容，那么美，那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