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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马小海,从隔壁县城转来的新同学,是一名回族少年,戴着一顶白色帽子。
大家对他帽子的好奇心逐日递增,包括班里最调皮的一诺,但他不仅仅是好奇,还有自己的念头。开学第一天,他特意穿上老爹从省城带回的新款球鞋,原本期待的关注全落在了马小海的脑袋上。
马小海让他被冷落了,他心里堵着这口气。
这天下午,马小海的同桌在上完下午的第一节课后,终于克制不住地一把将那顶帽子从他头上摘了下来。
“哇!”先是后排的同学叫了起来。
于是无数对目光,像夜间投火的飞蛾,齐刷刷地看向那颗脑袋。大家就像没见过人脑袋一样好奇地打量起来。
黑色短发,似乎跟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马小海下意识一手捂住脑袋,一手伸向同桌:“给我帽子。”
同桌不给,拿起帽子跑了。
马小海追了出去。
“给我!给我!给我帽子!”
同桌等马小海快要追上时,将帽子一甩,就见那帽子像一顶白色的陀螺,在空中旋转飞舞。未等马小海抢到,早有一个同学爬上课桌先抓住。马小海又去追那个同学,等他快要追上,那个同学又如法炮制,再次将那顶白帽子甩到空中。然后是马小海四处追赶,白帽子在空中不停旋转。
帽子像个陀螺,一直被人抽打,不停歇地在空中旋转。
“我的帽子!我的帽子!”马小海苦苦地叫着。
帽子又一次飞到一诺手里,一诺往自己头上一戴,在课桌间东挪西闪地躲避紧追不舍的马小海。一诺很机灵,马小海追不上。等有了一段距离,一诺就掉过头,将身子站的笔直,用手指撑起帽子,让陀螺子手指上旋转,眼看马小海一伸手就要夺走帽子,又转身跑掉。
后来,一诺将帽子交给阿冰,并示意阿冰快一点跑掉。阿冰抓了帽子就跑,马小海要追,却正好被一诺堵在走道里。等马小海另寻空隙追出门时,阿冰已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小海在校园里东一头西一头地找着阿冰:“我的帽子,我的帽子......”
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小,眼睛里已有了眼泪。
阿冰早就从后门绕回教室。
一诺对阿冰耳语了几句,阿冰忍不住捂住嘴,快笑出声,频频点头,抓起帽子,又从后门跑了出去。而这时,一诺将自己校服揉成一团,塞到背心里,从教室正门跑出去,见到马小海,拍拍鼓鼓的肚子:“帽子在儿!”转身向操场方向跑去。
马小海虽然已没有什么力气了,但还是追了过去。
一诺将马小海引出很远。这时,他再回头往回看,矗立在教室前的旗杆上,阿冰已经爬了一半了。
马小海揪住一诺:“我的帽子!”
一诺说:“我没有拿你的帽子。”
马小海依然叫着:“我的帽子!”
“我真没拿你帽子。”一诺发出得意的笑声。
马小海将一诺扑倒在操场上:“我的帽子!”他掀起一诺背心,见到一个皱皱巴巴的校服,打了一诺一拳,哭了。
一诺笑着“哎呦”叫唤一声,远处的旗杆上,那顶白帽子已经被高高挂在了旗杆顶。
等马小海和一诺一前一后回到旗杆下,很多同学已经围了过来,用手遮住太阳仰头看那高高的旗杆顶。那顶白帽子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
马小海发现了自己的帽子。他推开人群,走到旗杆下,想爬上去将帽子摘下,可连着试了好几次,只爬了两三米,就滑落到地上,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马小海倚着旗杆,瘫坐着不动了。他脑袋歪着,咬着牙,噙着泪。
没有人再笑了,陆续有人离开旗杆。
一阵风过,白色帽子在旗杆顶部又旋转起来,好像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小丑在表演杂技。
宋老师来了,仰头望着旗杆的白帽子,问马小海:“谁干的?”
同学们都散去了,只剩下阿冰低头站在原地。
“你干的?”宋老师问。
阿冰点点头。
马小海突然站起,瞪大双眼,“不!是一诺,一诺让他干的。”
远处的一诺听到了自己名字,嗖地跑出了校门。
宋老师命令阿冰将帽子取下来还给马小海,马小海一把将阿冰摘下的帽子打落在地:“我不要了!”
说罢,脖子一梗,憋住眼泪,冲出校门。
马小海一路跑回了家,回民街上的一家店铺里,看着父亲头顶上的白帽子,他更生气了。
裹着黑色头巾的母亲拉住他,问他怎么了,马小海不答。父亲瞪着双眼,质问他帽子去哪了,他憋着眼泪,撅起嘴说:“我讨厌帽子,我以后再不戴了。”
啪的一声,父亲打了他一巴掌。
眼泪再也憋不住,马小海顺势哇哇地躺在地上,泪水分别从两侧眼角流下,流到耳根,顺势一滴滴落到泥土上,把泥土湿了一片。
后来,是爷爷拄着拐杖,拉起了马小海,带着他进了里屋。
一诺从学校跑走,他不敢回家,一个人蹲在小河边踢石子,那双崭新的球鞋,已经被河滩的泥土染的看不清模样。
天色渐渐暗下来,只能听见河水哗哗地声音,一诺蹲坐在河滩上,双手托着头,看着天空渐渐明亮的星星,拿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依然只有水声回复他。
他害怕了。
远处,他遥望着那一片片的灯光,还有昏暗中阵阵炊烟,他想回家,可想起挂在门上的戒尺,他又没有起身的勇气。
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害怕,他想哭,但哭不出来。
黑暗中,几声焦急地呼喊划破天际,两道手电筒的光照到这里,母亲和宋老师找到了一诺。
一诺捂着脸,不敢直视迎面的电筒光,仿佛一个正在受审的犯人。
“你个混小子,急死我了。”
母亲紧紧抱住他,一诺的眼泪终究没忍住,哗地流下来。
“一诺同学,你知错了吗?”
宋老师从背后拿出那顶帽子。
聚光灯下,一诺忍住了哭声,擦了擦眼角,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混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母亲用手死死揪住一诺的耳朵,直揪得他龇牙咧嘴地乱叫。
回民街的店铺里,一诺低着头,用眼睛余光寻找着马小海。
马小海并不在。
马小海的爷爷走出来,拉着一诺走到了后院,经过一个长廊,来到一栋房门口。
房门上有一个很精致的月牙形装饰。
一诺拿着那顶白帽子走了进去,里面很宽敞,一张干净的白墙,墙前面的地上摆满了毯子,空荡荡的房间里,马小海跪在一张毯子上,双手合十,低头默语。
“对不起,马小海,帽子还你。”
马小海睁开眼,接过帽子。
“一诺,我原谅你。”
一诺愣了下,坐到马小海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一诺,你了解我们伊斯兰教吗?”
一诺摇摇头。
“那我先跟你讲讲为什么我要戴白帽子吧。”马小海戴上帽子,拉着一诺走了出去。
夜晚的繁星一闪一闪,像一群拉着手的小朋友,互相笑着拥抱在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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