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两顶,三顶。
黄的,红的,白的。
三顶安全帽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小马正在看着这些安全帽出神。
不,或许应该称之为老马了,在公司这些年,熬过了青葱岁月,把最好的年纪奉献给了这里,未曾留意小马已经成为了年轻人口中的马哥。
几分钟前,老马送走了同寝室室友。
一个刚来一个多月还没有转正的小伙。
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彼此间刚有了解便又各自天涯。
老马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平时少言寡语,不了解他的新同事都觉得他一脸严肃应该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所以都会与他保持一定时间的距离,通过慢慢相处才会化解当中的渊壑。其实并不是这样,老马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他也渴望多一些交心的朋友,不过这么多年真正与老马交上心的人很少。
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竟不知道小伙子的名字,不过老马一直奉行着这种随缘的态度,直到上周与小伙互加了微信并在微信上备注了小伙的名字,这还是在小伙提意下完成的,不然这一过程可能会延后很长时间。
一天,小伙借了老马的电锅,老马虽然不爱说话但并非一个冷酷的人,没有多问,暗自热心的把电锅拿出来并教给小伙怎么使用以及说清楚使用中应当注意的事项。
然后老马就一个人出去看电影了,体验过无数次这种情景,老马似乎已经无法分清是否习惯。
电影结束后,老马步行往回走,手机铃声响起。
每一次手机铃声响起对老马来说都是惊喜,因为除了移动的客服外少有人会跟他打电话。
有一次,一位小姐姐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打通了老马的手机,向老马介绍自己公司的业务,老马不骄不躁的跟小姐姐聊了一个多小时,每到关键时刻老马总能及时收住,让小姐姐畜满力气的拳头始终打在空气里,实在难受不已而结束了对话,一个多小时的话疗,虽然对方动机不纯,但是老马心理似乎得到了一点慰藉。
这应该就是孤独吧。
老马从兜里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稍作犹豫还是选择了接通,之所以犹豫了片刻是因为之前老马接通的陌生私人号码大概率都是目的不纯。
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寝室小伙。
小伙告诉老马他炖了一锅肉,已经调制好就等老马回去了。
此时老马最为好奇的是小伙从何得来的自己的电话号,简单的询问当中了然,那顶破旧的安全帽上有自己的联系方式。
挺细致的小伙!
一根久绷的无形锁链骤然出现了裂纹,老马开始接受这小伙。
一顿简单的酒肉又着实不简单。
自此小伙开始称老马为哥,老马也渐渐容忍小伙过度抽烟的习惯,每次屋内烟雾缭绕,老马以不争的心态蒙头大睡。
早上下班,老马惊讶小伙还在房间里,理论上已经到了小伙上班的时间。
小伙床铺旁边立着一个皮箱。
老马只是匆匆一瞥便大致猜到了什么。
小伙要走了,走的如此突然。
领导没有同意他的离职申请,但是他不在乎这些了,孑然一身,拂衣而去,年轻人的态度。
之所以觉得突然是因为老马了解小伙的情况。
小伙挺能吃苦,刚来时吃了几天馒头夹酱和泡面。
每次下班回来身上都满是泥污却依然坚持。
有时一两天见不到他,他在公司加班二十四小时。
老马琢磨着如果自己经历这些无论如何是无法忍受的,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刚来还没转正的年轻小伙,现在的年轻人哪能受得了这些。
后来才知道,小伙身上背着每个月三千多的车贷,但凡有办法怎么会这样强忍着。
小伙走的突然而决绝,应该已经找到了其他出路。
老马没有问,老马不喜欢八卦。
临走前,老马买来一个西瓜,二人蹲在地上囫囵的吃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会话,算是最后的告别吧。
小伙拉着行李箱走了。
寝室门关闭的那一刻屋内仍然飘荡着令老马辣到肠子里的烟气。
老马没有像往常一样将门窗打开个通透,任这些烟雾自行消散吧。
老马坐在床上,看到了不远处摆放的黄色安全帽,是小伙留下的。
其他两个方位分别还放着两顶。
一顶红色的是他曾经徒弟留下的,那是老马认为最聪明的一位徒弟,不过无意学老马的本事。
一顶白色的是老马久处三年的同事留下的,这间寝室原来只住了那位同事,老马是后来搬过来的,二人之间性格相似但却能无话不说。后来他走了,走的突然,老马把他送到大门口拥抱相别,两个大男人抱的毫无尴尬违和。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二人相约江湖再会。
老马成了这儿的主人。
没过多久寝室里又添了新人。
没过多久新人走了。
没过多久又来了新人。
没过多久新人又走了。
……
如此循环往复,老马已经记不清送走了多少人。
或许他们只能成为老马人生中的匆匆过客,注定无法留下太多的痕迹。
老马在孤独中习惯,也习惯了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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