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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深圳开始变得炎热起来,高高在上的太阳毫不吝啬它的馈赠,疯狂地投射出热量和光芒,路上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连那奔跑的车辆都仿佛要融化在马路上。整个深圳像是被火焰包围了,林立的建筑闪烁出耀眼的光,这一刻让人忘记了它的繁华,似乎炎热才是它真正的名片。
好在这股炎热通常不会持续太久,在闷热得令人发疯的午后,深圳会悄悄地下一场小雨,给这座城市带来一丝清凉,同时也给人以喘息的机会。
就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午后,我坐在罗湖的写字楼里,处理着纷繁复杂的投标文件。偶尔在忙碌的间隙,我会习惯性地抬头望望窗外,看十字街头的车流走走停停,一刻也不肯停息。或不时把注意力移到手机上,把自己从一大堆文件里暂时解脱出来。
正当我打开手机,看到微信上出现一条未读消息,点开来看,显示:“我回去啦。”我随即作了回复:“好的,保重。有机会再来。”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发来的,很快,他将从深圳出发,回到那个他一年才回去一次的老家。
我埋头继续处理手中的工作,但朋友的身影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仿佛看到他穿梭在火车站的人流里,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背影孤独而又落寞。“我应该去送送他的”,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工作无疑又成了我脱不开身的借口。我委身在高大的写字楼里,胸中透露出些许无奈,朋友要走了,而我在这里,这似乎又验证了这座大城市的薄凉与冷漠。
然而,我的无奈终究被眼前纷繁的工作冲淡了,只有在闲暇的时候,脑海里才逐渐忆起朋友的点点滴滴,这些记忆的片段在不经意间慢慢联成了一整片。
此君是我的同乡,我们在同一所高中念书,算起来我们相识也有九年了。高中的日子向来清苦,除了每天按时上课学习外,也就没什么其他东西可言了。因我跟他同住在学校,接触的时间不可谓不多,在我的印象里,朋友总是一副笑容灿烂的样子,无所欲也无所求,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他性格很好,很容易相处,无论大家拿他怎么开涮,他都一笑置之,从来不放在心上。学习上,相比较我的散漫吃力,他完全没有这个担忧,因他脑力上的优势,学习上的任何问题都能应付自如。
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高考的时候,他如愿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当同学们都在为将来的人生精心打算之际,他的决定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他决定去读南科大了。南科大那时才刚刚成立,被称为“高校改革的试验田”,虽然朱清时先生立志要将其打造成一所高水平的研究型高校,社会各界也对其寄予了厚望,但草创阶段,很多方面都不完善,改革的成果如何,谁也无法预料。朋友这时候毅然决定前往,让我看到了孟子所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
而我则选择了北方的一所院校,和他相距几千里之遥。之后的四年里,我们鲜有交集,各自经历着自己的人生。也是在这四年里,我开始对未来产生前所未有的迷茫,这种迷茫感一直伴随我到大学毕业,并深深地影响我今后的抉择。
毕业后我去了南京,在一家大型零售企业做运营的工作,重复的工作内容和不知所以的职场规则很快让我心生厌倦。在工作九个月后的四月份,我离开了南京,一路南下,到了深圳,也就是在那时候,我跟老友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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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深圳气候宜人,我来到南科大校园找他,他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我。一见面,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欣喜,他与高中时期并没有什么分别,依然是一副不求不争的模样,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他带我参观了校园,我们边走边聊,谈起过往,也憧憬着未来。他那时正在学校做着教学助理的工作,工作上颇感闲适,没有什么可忧虑的地方。我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说八月份他要去香港读博了,读五年。我为他能有这样的机会而高兴,笑他在学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他很淡定地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将来会不会从事学术研究,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因相隔不远的缘故,我们之间的交往比以往更加密切了。他有时候会来我这小住几天,我会带他去畅快地游个泳,或者在街边吃个烧烤。我跟他开玩笑说,学霸也要接接地气,不能一直待在书斋里把人憋坏了。我偶尔也会问起他学习上的事,不过他讲的我大部分都听不懂,只觉得学术毕竟与我无缘,工作上的琐事已经足够令我焦头烂额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情绪十分低落,以至于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那是今年过完年回来上班那阵,他跟我说,他失恋了。说实话,相比于这突如其来的失恋,我更惊奇于他是何时谈的恋爱,竟然我一点都不知情。他请了假从香港过来,我们的一位共同好友也从外地飞了过来,这几天我跟朋友陪在他的身边。那一阵他无精打采的,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宽慰他,劝他不要太过伤心。但我终究无法揣测他的内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恋爱上没什么经验,那是他谈的第一场恋爱,他用心了,结果却令他感到痛苦。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再后来,他对学业也产生了怀疑,他不知道自己所学何事,为什么要花费五年的时间去学一个不切实用的理论物理。我无法给他提供一个可具参考的建议,就好像我始终无法给自己的人生找到准确的方向。我木然了。
但我常想,他在香港也许过得并不开心,他不属于那种积极主动型的人格,在香港这个陌生的地域,他能够适应吗?他能够兼顾学业和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吗?我表示怀疑。
他脸上的灿烂笑容逐渐消弭了,他跟我说,他经常感到头痛不已,他已不大能应付学习上的事了,那一度让他心力交瘁。这段时间,他经常往深圳跑,在深圳有他不少熟知的朋友,包括我在内,我们经常一起消遣,在大城里互相慰藉。
转眼到了七月初,他跟我们说他要回家了,现在正办理休学手续,我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因前不久他诊断出了抑郁症,需要服药治疗。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内心抑郁的分子终于爆发了出来。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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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末,我过关去了香港,在地铁见到他,他的嘴边留着一圈胡须,神情看起来很消沉。我说我想去维多利亚港转转,去看看偶像李小龙的雕塑,他便欣然带我前去。走在海边长长的星光大道上,我们观望隔岸的建筑,触摸着栏杆上许许多多明星的手印。在短暂的午后,海边的微风似乎将一切喧嚣和忧愁荡涤开去,我们感到了久违的简单的快乐。
朋友终究还是离开了香港,回到了老家。在大城市里,每天有多少人留下,又有多少人离开,他们的故事平凡又真实,每天都在现实生活中不断上演。
我问朋友休学在家打算做些什么,他说他想用半年时间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去做一些以前迟迟未做的事情。我真心期待着、祝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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