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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店中学的最后一个中秋节

米店中学的最后一个中秋节

作者: 石不曰 | 来源:发表于2019-03-18 10:54 被阅读37次

    这世上有着无数安分守己的学生,但一定不包括温良。温良有一个关于爱情的理论,他说所谓爱情就是寻找和相遇,爱情的尽头不是婚姻,是遇见。所以此时他正在寻找爱情的路上。

    “你抬起头,可以看到太阳、星星或是月亮,又或者你低下头看看自己脚下的大地,看看自己的母亲——地球,连他们都是安安分分地按照万有引力定律在运转,温良你有什么资格超凡脱俗?你有什么资格不遵守学校的规矩?”

    每次听到这话,温良就觉得班主任一定是疯了。而温良不知道的是,在他头顶的那片星空之中,离他不远(天文尺度)的一个区域内,一颗同样想超凡脱俗的陨石正跳脱出来。它从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而来,像是迷了路的孩子,直奔虚空而去。

    1

    9月26日 中秋节前一天  晚上8:00 明德楼

      温良抬起头,试图擦去嘴边的食物残渣。他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发现老师的身影。班里在这个时间很安静,因为这节自习课会有值班老师巡查。

      温良刚想把头低下,就看见班长曹玥出现在身后,趿拉着拖鞋往讲台走去。这时,正在低头做作业和睡觉的同学都抬起头,望向她。

      “大家先放下手里的作业,我宣布个事。”

      下面响起一阵细细簌簌的讨论声,温良知道,应该是关于中秋放假的事。明天便是中秋节了,但关于中秋节放假的消息一直没动静,大家都有些着急。对于高中生来说,节假日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它们才能喘一口气。

      “大家静一静,明天就是中秋节。这两天大家最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中秋节到底放不放假?”

      中秋节是法定节假日,在这天放假本无争议,但温良清楚自己所处何地。

    “今晚的班干部会议,班主任透露……”她摆摆手。

    “中秋节有可能不放假。当然,具体安排还得看学校安排,班主任说了:就算中秋节当天不放假,那一天的假期也不会少,学校把它调到了十一假期一起放,所以我们也……”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底下的喧闹打断了。温良对于学校这种“兼并”假期的套路早就忍无可忍了。大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买账。

    人群中要属班里的意见领袖贾凉的抗议声最为突出。他用他特有的温柔男音,配上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双眼,如同一个正站在议会大厅中央据理雄辩的正义议员一般,略欠着身子说:“凭什么不给我们放假,中秋节当天放假的感觉和调休能一样吗,能一样吗!那还有节日的气氛吗?校长他个死鬼懂什么叫气氛吗?!”大家都被他的话逗笑了。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他们对学校也毫无办法,毕竟服从是他们最早接触的教育。

      “我觉得中秋节应该放假,我感觉不太好。”温良小声对同桌说。她笑了。

      那颗陨石飞了不算长的时间,当它最后一次掠过一颗行星时,那颗蓝色的大部分被液体覆盖的固态行星最终用引力攫住了它,但那陨石的质量还不够大,还不足以成为前者的卫星,所以它只能跟随万有引力一圈一圈地坠入那个蓝色的深渊。

    “温良温良,新闻上说最近好像有一颗陨石要落下来,科学家预测可能会有有陨石雨出现,要不要一起去看?”温良的同桌说着举起了手机。

    “明天放不放假还不知道呢,你先别想那么多,还是祈祷校长给我们放假吧,否则你就等着坐在教室里看陨石吧!“

      晚自习下课后,温良独自一人去了操场。

      这个点儿虽然已经不早了,但操场上仍然有许多同学。他们或散步或跑步,三五成群,嬉笑打闹。当然,这其中最多的还是那些正在发展地下恋情的小情侣。操场的大灯很暗,有时甚至直接不亮,这为那些小情侣提供了绝佳的恋爱场所。

      温良逆着人群沿着走道慢慢地向前走着,想着这几天做的那些奇怪的梦。

      以前做过的梦总是不容易记住,但这两天的梦却记得很清楚。梦里温良看到太阳变成鲜艳的血红色,而且奇大无比,像一只巨大的血色巨眸悬在空中。他抬头看向它,发现那巨眸也在看着自己。那目光就犹如一只隐形的巨掌向他压来,压得温良喘不过气。他想躲开那东西的逼视却总也躲不开,他四处奔逃,可一抬头,就又看到它灼人的目光悬在头顶。在那目光的威逼下,温良感到它正一点点地向自己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太阳掉下来了!

    他正想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同学的肩膀。温良转过身想道歉,却发现那人是自己的好朋友二宝,与他左手相握的还有一只白皙纤细的手,那明显是一个女孩的手。

    顺着那手望去,温良发现二宝牵着的女孩是个熟人,丁绮梦。温良日思夜想关系暧昧的女神丁绮梦。他突然想到,昨天他的女神还给他的情书写了回信,那诚恳温柔的字句一度让自己看到了什么希望。

      “大晚上你不睡觉操场上瞎转悠啥呢,你也陪女朋友?”二宝问。

      丁绮梦也转过头看向温良,她的眼中似乎有些温良再也不会懂的焦虑和无奈。

    “不是,我就是出来散散步。”

    “对了,透露你个小道消息,我爸说中秋节铁定不放假,学校打算按老套路——兼并假期!”

    听完二宝的话,温良有些失神。二宝的爸爸是隔壁班的班主任,他的话几乎可以确定中秋节的命运了。

      “那咱们一起走走?”二宝打断了出神的温良。

      “不用、不用。你们玩,我先撤。”

      “得嘞!”

      这才是真正的噩梦啊,温良想。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温良感到他的太阳真的掉下来了。

      墙角的桂花开了,温良闻得到它们的花香,在夜色中很难看清楚它们的颜色,但他知道她们此刻一定是血红色,就像他梦里那个死去的太阳一样。

    2

    9月27日 中秋节 早上7:30

    如同以前的许多个早读课一样,大部分同学都无心读书,昏昏欲睡,温良就是其中的一个。课本上的英语单词犹如一个个催眠曲的音符,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他竭力张开嘴去读,却发不出声音……

    “温良你站起来。”

    “啪!“班主任拿起一本书甩在了温良脸上。

    “今天你所有的课都站着听。“

    温良揉了揉左脸,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周围,原本昏昏欲睡的同学因为自己挨的这一下全都清醒了,他捂着发红的左脸竟然低声笑了出来。

    下课后,温良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张老师对不起啊,刚才打盹了。“

    “我希望我打醒你了,你要清楚你现在正处于什么时期!”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毛拧着像条麻绳。

    “谢谢您提醒,小高考我会努力的。”

    “知道就好,没其它事就回去吧。”

    “老师我还有件事,我想请个假,我……”

    “别说了,感冒发烧我是不会批的。“

    “不是的,我前两天牙齿不太舒服,刚才被您拍了一下,左边的牙掉了一颗,我想去补一下。“说着温良拿出了那颗依然沾着点血迹的牙齿。

    稍许的沉默后,张老师脸上的麻绳终于不再拧着了。

    “哦,那你外出的时候可要注意安全,过马路注意行驶车辆,医药费不够老师可以给。”说着他笑呵着签了一张假条。

    “那谢谢老师了。”说完温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它已经进入到大气层,重力的牵扯使他与大气产生剧烈的摩擦,这使它又减少了一部分质量。直到这时它还没有被任何国家的监测系统发现,这个星球对陨石的反应仍处于极度迟缓的状态,他们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监测网络,正因如此才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陨石雨伤人事故。它继续飞着,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挡它前进的脚步,它现在只听命于万有引力。

    3

    9月27日 中秋节 上午9:20

    上午的第三节课,温良望向英语老师的目光突然虚晃了起来。尽管她的面容依然令他悸动,但他竟发现视线有些模糊。他努力睁睁眼睛,坐直了身子。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如往常一样神采飞扬地讲这世界上所有有趣的故事。他听到了“审判日”这个词。温良知道她是个基督徒,便想到她又在宣扬圣经了。难道她不知道向未成年人传教是违法的吗,温良想。尽管如此,温良还是很痴迷她神采飞扬地样子,他喜欢她的那双长腿。

    “关于审判日,圣经《启示录》中说,在世界终结前,上帝和耶稣将要对世人进行审判,凡信仰上帝和耶稣基督……”

    “我又看见了死了的人无论大小都站在宝座前,案卷展开了,并且另有一卷展开就是生命册,死了的人都凭着这些案卷所记载的,照他们所行的受审判……”

    “死亡和阴间也被扔在火湖里,这火湖就是第二次的死……”

    下课铃响了,将温良的思绪从远处拉了回来。这时他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听完一堂课了,他觉得英语老师这次讲得出奇的好。他收拾起书包,把假条拿了出来,临走时还不忘在同桌的面前甩了甩。

    “哥放假咯,你好好补课吧。”

    “补你的牙去吧,混蛋!”

    温良背着书包,快步向学校大门走去。穿过操场时,他又看到了昨晚的桂花,他看到它不再是从前那样温润的粉红,也不是昨晚的血红色,而是一片壮丽的暗红,就如同一颗爆裂的恒星。他突然感到有风吹过,有些凉意,便加快脚步往校门走去。

    如同之前的无数个日子一样,来到马路边,温良发现那红绿灯又坏了。这是学校门口唯一一条有交通信号灯的路口,平时车流量就很大,然而今天又坏了。他回头看了看门卫大爷们,他们也纷纷摆手表示无奈。

    温良望着眼前的车流,尽管有些危险,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另一个路口离这还有两百米,所以他决定一口气冲过去,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横穿马路了。他站住身形,捂紧书包,目光在来往的车辆间流转。他静静地等着,双目汇神,虎视眈眈地望着路对面,像是运动员正屏息等待着发令员的枪声。

    “嗡~”温良的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嗡鸣,他没有细想那是什么引起的,只把它当作是发令枪的枪声。他伴着这声自己脑海中的枪声向马路对面飞快跑去。

    他跑着,尽情地跑着,仿佛这十米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没有尽头了。温良这时感到不只自己的耳朵在嗡鸣,周围的一切都在发出嗡嗡声,地面传来了微微的震动,他看见马路对面的雨积水形成了一圈圈涟漪……

    巨大的轰鸣声使校园内的学生们停止了课程,所有人都走出教室,望向天空。温良此时也顺利地跑到了对面马路,他转过头向学校望去。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温良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4

    9月27日 中秋节 上午10:30 终

    温良常说:爱情是最奇妙的东西,茫茫人海中,两个人能在三十亿分之一的概率下相遇本就是个奇迹了。更奇妙的是,爱情并不是低频事件,这世上此刻正有无数人在奔向遇见对方的路上呢。

      那个光点在温良的视线内急剧扩大。有一瞬间,他以为是太阳落了下来。

      它首先洞穿了初中部的教学楼,随后穿过天井落在了明德楼前。当然,在它降落之后,这些名词便都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炽热的瓦砾。楼内的他们随着一声巨响终结了自己。所有的光荣与梦想,所有的两千多个灵魂,都在这耀眼的光芒中终结了。巨大的撞击使他们的躯体无法被找全,就如同那栋残缺地明德楼一样。与这陨石一同前来的还有一道绚烂的光芒,那是陨石与空气剧烈摩擦所产生的火光。它是如此耀眼,就和那陨石诞生之初时一样。那一定是一颗一生都充满荣耀的陨石,在光芒中诞生,亦在光芒中死去。

    那颗陨石的质量刚刚好,不大也不小,大到刚好可以毁掉整个校区,小到它的碎片以及落地所产生的冲击波只是破坏了周边居民楼的窗玻璃,附近的伤亡只是零丁几起,以至于温良能完整地站在马路对面目睹了这一切。

    看着眼前的废墟,温良担担尘埃,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又想到了他的爱情理论,他吃惊于他理论的普适性,那颗陨石和地球相遇之前也走了很长的路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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