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三月春深,细雨初过,便能闻到门外深巷里淡淡的梧桐花香,环绕着整个街道,像是点燃了一支蒹葭(香的一种)。
那是我小时候,在我每次早起上小学的清晨,总会有几瓣花落到我的肩上。我便把鼻子凑过去,深深地嗅,因为靠得太近,我感受到了它浓稠且甜蜜的味道,固执地绕着我的鼻息。
还有那甜甜的花蕊,像是蜗牛的触角,放在嘴里,怪怪的,但总是忍受不住它的甜,却又舍不得撕开保护它的花瓣,所以只好取来放到目光所及的地方。
从此,我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梧桐花,我把它带到学校,放在我的书桌上,让它静静听我朗朗的读书声。
梧桐花开这还曾一度惹来同学们的嘲笑,他们说我是个呆子,其实我知道我才不是呆子,因为妈妈说只有学习不好的人才被笑话是呆子。
当然,被同学们说多了我也会委屈地哭,每当我哭的时候同桌就会笑话我,“男生还哭鼻子,丢人”。然后我就朝她怒目而视,我觉得被女生嘲笑是最不能让我接受的。
“怎么了?你就只会欺负女生吗?他们欺负你你连看都不敢看他们。”然后我就偃旗息鼓了,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偶尔用手指动一下书桌上的梧桐花。
“其实我也喜欢它们,好看,也香,我家院子里有一颗特别大的梧桐树,是爷爷栽的,但是爷爷去世了。”她沉默下来,像是陷入到深深的回忆里。
第二天,我在路上拾了几瓣很好看的梧桐花,到学校的时候轻轻放在她的书桌前,然后她成了我那时候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中的一个。
我喜欢看她的眼睛,像是深深藏在梧桐花瓣里的蕊,你需要很认真地看,才能看清她的眼神,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叫深邃,只是一直被吸引着,并且一直过了好多年。
直到后来去了不同的初中,然后渐渐知道了男女的不同,渐渐情窦初开的时候,我便不再肆无忌惮地联系她。那种感觉是异样的,像是在担心某种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梧桐花开宋美玲说她喜欢梧桐花的时候,蒋介石为她种满了整个南京城。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我也曾有个为她栽一株梧桐树的愿望,只是我从来没有告诉她,因为不敢告诉,所以就觉得没有去行动的意义,然后就成了遗憾,遗憾就成了某个抹不掉的回忆,藏进了心里。
有时候记忆像一个影子,总会在特定的季节特定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让人猝不及防。
满城烟雨,飘落在闲庭小院的朵朵梧桐花瓣终于再次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在落红满径的大街上闲庭信步,微风袭来的时候依然会有淡淡的香和偶尔掉落的梧桐花,只是我再也不去拾捡,我只是静静走过它们身旁,一如它们静静躺在那里看我。
悬挂枝头的那些在微风细雨里吸满了水珠,晶莹剔透,一不小心就会滴落下来,然后引来花身一阵颤抖,像我被这景色触动了的心。
烟雨微芒,兰亭远望。我穿过层层叠叠的花瓣,看到远处山上静静矗立的凉亭,在薄薄的雨幕中若隐若现,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经渐渐模糊的童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