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最初写作于2016年年底。在灰霾遮天蔽日的日子里读到一篇令我不得不愤怒的新闻，遂写作此文。一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些无辜的绵羊们有没有被拯救，无耻的恶狼们有没有受到惩罚。
前两天，是整个青岛市在即将过去的2016年里，空气污染最严重的两天。污染程度之严重，似乎只有当年黄岛爆炸事故的那几天可以相比。当我早上起床时，我习惯性地拉开窗帘，往窗外一看，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看不见任何景物。天上地下全是灰霾，高楼大厦、花草树木全都消失不见，只有尖锐的汽车喇叭声能证明这个世界还在运转。天气预报里说，这次的霾灾前所未有地严重，华北平原、山东半岛和黄土高原都被完全笼罩，就连当年日本鬼子没能打进去的四川也无从幸免。
打开空气净化器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情愿，也感到很悲哀。以前，我总是和朋友们开玩笑，说“青岛是山东省的最后一片净土”。我总以为，海风庇护下的这座美丽城市很难受到霾魔的侵袭。现在我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覆巢之下无完卵，当整个大环境、整个社会都生病的时候，其中的任何一部分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最令我感到悲哀的是，这个社会的病体中的自愈因子实在太少，甚至还会受到打压和排挤。
现在，除了傻子和那些心黑、眼瞎的人以外，估计没有多少人还认不清霾的危害。面对危害自己的东西，就算不能消灭它，最起码也要远离它，要保护自己尽可能地不受它的侵害。自我保护是全人类共同的本能，更是支撑全人类走出混沌和蛮荒的动力。如果没有这个本能，或许全人类早已某个或者某一连串巨大的自然灾害毁灭，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世界，更不会有今天的你我。但是，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忘记，甚至已经丧失这个与生俱来的本能。
大家也都知道，我国的教育体制已经是破鼓万人捶，谁都可以随便骂两句。无论从哪个角度骂出多么难听的话，似乎都不过分。那些本来应该是学生们的人生启蒙者的校长、老师们，反而变成骑在学生头上的欺压者。园丁变成乱砍滥伐的伐木工，砍去学生们脑袋里的权利意识、独立自主意识，再种下服从的种子。我这一代人，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就是：在学校，必须认真听老师的每一句话，老师的话永远都是对的。就算老师错了，那也是“为你好”。你敢反驳老师，你就是“大逆不道”。在我小时候，“顶嘴”是一个非常大的罪名，一旦哪个学生被扣上“胆敢跟老师顶嘴”这个帽子，这个学生马上就会被划进坏学生行列。许多学生都是这样长大的。久而久之，他们都不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
在很多地区，各种针对校长、老师的约束几乎是摆设。人渣一般的校长、老师层出不穷，并且愈加肆无忌惮。他们强迫学生在操场上集体罚跪，强迫学生互相实施体罚，甚至强迫学生在重度霾天气下搬着桌子到露天操场上去考试。当大多数成年人都不得不停止自己手中的工作或者延迟自己的出行计划，飞机航班都不得不延误的时候，我们的这些祖国的花朵们竟然要被迫吸毒气！一群身体机能还没发育完全的未成年人，连椅子都不准坐，一边半蹲着，一边趴在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的操场上的矮凳子上答题，这和受刑有什么区别？这个学校的校长和老师们到底是在栽培人还是在害人？
想都不用想，我就能猜到，没有一个学生敢抗议，没有一个学生敢拒绝这个要求。他们幼小而稚嫩的心灵里，早已没有，或者从来没有过反抗意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父母就是天，老师更是天。明明所有人都知道霾有毒，明明所有人知道在这种天气中考试对他们只有害处，只是因为一道无可抗拒的命令，他们的人身安全就被当成垃圾扔到一边，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不仅仅是他们，估计少部分有良心的老师也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们的命运也被人渣校长牢牢地捏在手里。敢反抗？敢提意见？除非你们不想要饭碗了。不受制约的权力总是能肆意横行，无孔不入，谁都不可能完全躲开它的侵害。
一味地去苛责没有反抗能力的受害者，似乎有些过分。很多人也都该意识到，只是坐在电脑前空口说些道理，很多时候根本就毫无用处。但至少每一个人都不该忘记，自我保护的意识和能力，是一个正常的、健全的人必备的能力。老鼠都知道钻进墙洞里躲避猫的攻击，虫子都知道藏进树叶或者草丛里躲避鸟的追捕，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却连躲避损害自己身体的毒气都做不到，这是为什么？某部国产抗日剧中，一个日军军官趾高气扬地对被俘的中国战俘们说：照我看，你们压根不是军人。你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绵羊。许多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上仍然存在许多绵羊。只不过，宰杀的方式变得稍微文明一些而已。
过去的绵羊，被枪和刺刀押着，被有形的绳索捆绑着。今天的绵羊，被无形的绳索捆绑着。被绑住的，不只是他们的身体，还有他们的心灵。那些和他们自己出生在同一片土地的恶狼们，从未把他们当成和自己平等的生命。只是，这些恶狼从未想过，当比它们更凶猛的野兽吼叫着扑向它们，或者是谁也无力抗拒的灾祸降临到它们自己头上时，它们自己也会变得和它们宰杀的猎物完全一样，变成毫无还手之力的绵羊。在灰霾笼罩下的这片羊圈里，绵羊从未少过，恶狼更是从来不缺。一幕幕狼杀羊的戏码，一直在上演，从不停歇，从未改变。
2016.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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