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一项创造性的活动,从深层的情感开始,到完整的表现终止。这个过程情绪要内敛深沉,文气才能推动情节进行下去,不至于缺氧而磕磕巴巴,也不至于过于激动,恨不得大声喊出来。
这就要求我们阅读要广,思路要开阔,学习名家对文章的控制力。比如写自己的兄弟,细节很多吧,怎么写?很容易搞砸,因为作者会拘泥于这个人,跳脱不开,看似最熟悉的人物,其实是不自由,被束缚了,文思文情很滞重,严重影响了表现力。
对此也没有固定的路数,但有个大体的原则,那就是你可以抓住一点,而不是无数点。抓无数点,你很容易,抓一点却非常难。一个在你脑海中鲜明的印象,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能够将你的情绪带动起来,作为作品的第一推动力。反之,细节很多,但都是泛泛而谈的场景,没有形成意象,无情无意味,打动不了自己,如何催化读者,又如何传情达意呢?
你也许会说,我弟弟是个老好人,我要写个老好人的故事,可惜你写不好他。他最触动你的场景是什么,从这个开始思考,展开人物的活动,故事自然就有了,背后有一股真感情,何愁不能发挥?何愁抓耳挠腮编不出故事?有情就有人,否则人是呆板的;有人就有故事,故事是跟着人走的,而不是人跟着故事走,人跟着故事走,那就是别人的故事,你换了个名字而已,如何有创造性,如何能打动读者呢?
你取了最触动你的人的一个小场景,可能是只用了他的百分之一的特性,其他都是别人的,或者糅合提炼的,因为有了源动力,整体就活了,不会无根无凭。
当然,到了一定水平,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尽可以写他的一生。因为此时,你已经习惯于抽取各类有用的素材,为你心中的意象所用,这个源动力从哪里开始的,你可以不假思考便可召唤,因为你已经对意象的运用熟烂于心。
对意象的运用能力,就是作品的驾驭能力。我们读名著可以感受到大作家行文的韵律节奏,如同呼吸一般停匀,不会出现很突兀或者拖沓的情况,盖因心中对意象有数,自然就处于一种外松内紧的写作状态。
我常说,我们去大观园考察十年二十年,也写不出红楼梦,除却文学修养的差距外,大观园并非我们的生活,我们提炼不出意象来。意象是作者生命活动的一部分,考察采风是无法采集意象的,只能获得浮光掠影的初浅感受。山水游记的名篇从来不是采风得来的,只能从结伴郊游,一种放松的状态下经历,通过时间的自然沉淀得来,任何刻意地旅游,都不可能捕捉到意象。意象往往是不起眼的,也因此与众不同。
黛玉葬花,我们读来很美,很能反应人物的思想,贴合故事的发展。这个情节似乎是处心积虑得来,其实不然。假如换成扫落叶,同样可以很美,前提是它必须是作者思想中的沉淀。换句话说,如今让你写葬花,你依然写不好,因为你没有获得那种意象,你的生命活动没有它,如何能硬写呢?
因此意象的获得并不玄乎,它也许是“父亲的背影”;也许是院内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你突然想起“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也许是你闲暇时候清扫落叶的情景,也可能是一次在大街上的游荡看到的一件小事,它们都具备成为意象的潜质,你需要在独处的时候让意象浮出水面。凡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往往是需要耐心,需要和自己对话才能得到。向外部寻求,只能获得表象,向内寻求方可觅得对事物的直观印象,被遮蔽的事物才能逐渐敞开。
我们陷入生活太深,思维打上了集体的烙印,所思所想看似是自己的主动行为,其实是被他人所左右。真正属于自己独特的感受,只有夜深人静或者午夜梦回时,才能突然看见。
每当我与死神面对着面, 每当我攀上睡眠的山巅, 每当酒把我送入醉境, 我突然遇见了你的脸。
——叶芝《深沉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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