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帽子

01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才参加工作。

那之前，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一双棉拖鞋和一顶帽子。他拿到棉拖鞋在手里摩挲好久，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双鞋在烧铺的时候和父亲的衣服一起给烧了。

那顶帽子，父亲一直没怎么戴，并非因为他不舍得戴，而是帽子实在不合适。

父亲一贯戴的帽子都是呢子料的八角帽，我跑了很多商店都没有买到，基本都是鸭舌帽。我想，父亲的那顶八角帽已经戴了许多年，太旧了，不如就给他买一顶鸭舌帽换着戴吧。

可是，最小号的鸭舌帽戴在父亲头上也还大了那么一些，帽子虽然很新，料子也很好，父亲看起来却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精，也就搁在柜子里没再戴了。

父亲去世后的很多年，每次回家，我都觉得父亲还会坐在正对着门口的那张黑色椅子上，戴着他的八角帽，穿着他的藏青色棉袄，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可是，那张椅子一直空荡荡的，没有八角帽，也没有藏青色棉袄。

02

有时候，我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在梦里，父亲回来了，去世、火化、下葬，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爸爸，你上哪去了？”

父亲只是笑，并不回答我。

他只是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像我小时候那样带着我。

我一点也不想从梦中醒来，在梦里，我是听话的，可以跟父亲撒娇的。

父亲在世时候，对我寄予很大的希望，他对我的要求很严格，比对哥哥严格，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需要去医院的时候也是让我陪着他。我却感到不满意，有哥哥在，为什么要让我去？

以后，却再也没有机会陪陪父亲了。

没有人再告诉我不要大声说话，没有人再告诉我吃饭不可以敲碗，没有人教我也写毛笔字，我的字还写得很丑呢！

03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都像我一样，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够在他们还在的时候做一个孝顺的孩子，非要等到他们已经远离，才追悔莫及呢？

前几天，孩子要读《红星照耀中国》，我拿出父亲的那一本，上面还隐约看得到书店的印章和父亲的姓名。

我告诉孩子，外公非常爱我，他毛笔字写得非常好，经常得奖，他还会打太极拳，会弹古琴。

可惜，我一样都没有学会。

父亲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