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叮了一声,接着是振动。
中午十二点,我被吵醒了。昨晚没有吃药,一晚上跟着灵魂出窍四处飞上飞下的战斗,还在梦里告诉自己,这就是灵魂,这就是四维空间,它可以按照意识想飞就飞,想切换场景就切换场景,想重构记忆就重构记忆,它没有时间,没有睡眠,它的一天无限延长,只有故事,没有日落。
大概是凌晨四五点,灵魂表演完毕,我的眼珠子前展现各种画面,扭曲的空间,移花接木,我想醒过来,画下来,但我的意识不让。紧接着,我感觉眼前开始模糊,一阵酥麻开始从脚尖往身上走,我知道,我的身体恢复知觉,我要醒过来了,慢慢的,眼前变成了黑幕上五颜六色星星点点,我像被人拉住后背,从一层混沌的黑幕中拉出来,我醒了。身边朋友正在熟睡,我感觉到夙夜未眠的头痛欲裂。
我想,真好,灵魂真的存在,我不害怕了。
手机响起来,是微信语音。我心一惊,直接挂断。这些声音很容易让我心跳加速。
又是叮一声,振动。我想,谁给我发短信?除了朋友,父母,弟弟,几万年没有人想起我了。朋友刚刚上班,知道我这会不会起床的,父母怕影响我情绪,不会打给我,弟弟昨天刚刚联系。
“怎么样了?”
是老同学。
我曾说过今生今世老死不相往来,但他一定要来参加我的葬礼,也算人生一世的告别。
“在睡觉。”
“接语音。”
“你说吧。”
语音打了过来。他问我怎么样了?我不答话,他说今天突然记起你很久没动静了,你要是真消失了,就没意思了。他还是这样,开口先说自己是老同学,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撇清关系。我心想,挺好笑的,谁要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又说,怎么样了,怎么不说话。我有点不耐烦,说,你说的怎么样究竟要怎么样。他说,老同学这么多年,关心一下你怎么这么困难呢?就是你心情怎么样,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想不开?我心里哽咽,不想说谎,毕竟吃着药呢。我说,不知道,过两天复查。他说,身体呢?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经常晕倒,可能低血糖吧。电话那头很认真的担忧,好像自己未来摊上了大事似的,他说,不会吧,不会真的过个三五年,我再联系你或者从谁嘴中知道你时,我只能去给你献花了吧。他没有开玩笑,我也没有。他又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记得你以前,五六年前骂我是棵菜的时候,多么意气风发吗?我没说话。五六年前,我的嘴很毒,但我的心一直都是善意的。也许我现在就是遭报应了呢。那时候的我,喜欢用激将法,嘴硬心软的去关心一个人。我总是想,如果我都放弃他了,这世上就没有人在意他了。但我不放弃他的方式是诛心的,他现在也用这种方式对我。他希望打击我,让我重新激发斗志。可是我,失去的不是斗志,而是生的意志。他说,你去找份工作吧,自力更生。你这样谁敢娶你,老同学我,我也害怕啊。办开玩笑半认真。我知道他害怕,他好不容易过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搭上我这样的,功亏一篑。他不是一个善于给予希望的人,他也是从黑暗里怕上来的。做他身边的人,不能是累赘。他像是怕我拖累他似的说,靠自己,去改变,改变不了社会就改变自己。听话,去找份工作吧。我不说话,我不想工作。他又问,睡了?我答,嗯。他说,听话好吗?大小姐,去找份工作。
大小姐,多年前他是这么称呼我的。他说我脾气臭还任性,就是大小姐。那时候我知道大小姐只是他用来揶揄我的词。也是他拿我没办法时说的话。
我笑了一下。他在关心我,但他能力有限,不会是那个能照顾我的人,他只能鼓励我。
他又说,大小姐,怎么样?我说,我要回家了。他一听,像松了一口气,说,那也挺好的,有家里的温暖。明年再找工作,过年回来或许我们可以再见一面,沟通一下。
见一面。他说了无数次,我都不答应。我说,今生今世不相见。我的葬礼,你要来参加。我们都知道,谁也没开玩笑。
他说,听到了吗?我松口,嗯。他说什么?我大一点声说,好。
他说,我相信现在不是你想要的样子,一个聪明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说话,他说,挂了。
电话断了。
这十几年的纠葛,好像忘记了,又记起来了。
老同学,是一个比情人爱人更长久的词。
他知道我最美好的样子,也知道我最糟糕的样子。起点我们比肩而望,终点,我们也要约好来生再见,这才算是见证了一辈子。
我知道有来生。
今生,不需要参与他的余生,因为我们约好做彼此的一辈子的见证,老同学和大小姐,无关乎风月,只是生命中一直存在的人。
所以,我会食言,今年过年还是不会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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