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好了以后,三人就往清静寺的路去了。和尚在前面走着,陆心茗或前或后地跟着。
一路上和尚几乎都沉默不语,于是陆心茗随意找了个话。
“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啊?”
“一尘”
“那姑娘呢?”
“陆心茗。”
“那一尘和尚,你几岁了?”
“一十八。”
几句话下来,不咸不淡,和吹来的风没啥两样。
清净寺在郊外的山上,一路上,陆心茗看着路上的草木越发熟悉。
跑到和尚跟前,发问:“这里不是西山吗?”
“清静寺在西山上。”和尚淡淡地回答。
陆心茗好奇地看着和尚,回忆着:“西山?我五岁就来西山,没听过清静寺,也没见过你啊,而且我只记得西山有一座寺庙叫梵音寺。”
和尚没想到一个王侯之女能说出这句话,感到有点惊讶,说:“清静寺之前就叫梵音寺,不过你一个侯爷的千金怎么会来西山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
陆心茗一边玩弄手里的野草一边说:“那是因为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生了一场大病。后来遇到了道一大师,也就是我师父,把我带到西山。”
小和尚更是惊奇:“道一大师?他是我师伯。”
“啊?你师伯?”说着我师父好像是有一个师弟叫法一。你师父不会叫法一吧?”
“正是。”和尚说到这,心里也回想起多年前,梵音寺是有这么一个俗家弟子。
小兰听到这,偷偷地对陆心茗说:“小姐,他是不是算你师兄啊。”
陆心茗撇撇嘴:“什么师兄,还不知道谁先入门呢?”
陆心茗也算是回到了另外一个家,刚看到门口,就兴冲冲地跑进去:“师父,师兄我回来啦!”
路上抬水的和尚听到声响转头看去,一位灵秀的姑娘小跑着往禅房里跑去。
“陆心茗,站住,说了多少遍了,寺内不得喧哗,怎么从小就不长记性。”一个手持长棍的和尚从殿内走出来。
“是,大师兄!”陆心茗很快就怂了,站在原地,一脸无辜。
大师兄也觉得可能把这丫头吓到了,立马松了语气:“住持在禅房休息呢,快去吧。”
得了释放,陆心茗一溜烟就跑了,早就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看着后头走来的一尘,大师兄也疑惑:“一尘,你怎么和小师妹一起回来了? ”
一尘和尚一脸无奈,轻叹一口气:“大师兄,这事说来话长。”
五年没回来了,寺里大体没变,只是这竹林山草长了五轮,枝繁叶茂。全寺就陆心茗一个俗家女弟子,所以一直幽居在自己的小院里。师父则是教导她练武,抓草药。家里人就偶尔接她回去,改善改善伙食。全寺也自从有了这么一个小师妹热闹许多,因为连平时随和的住持也被她惹到拿着木枝追着跑。至于为什么寺庙改名为清净寺,或许是这个原因吧。
“师父!想我没?”陆心茗从门口猫进去。就看到一个在蒲团上静坐的和尚。这个人虽然是清静寺的住持,但他并不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在他近而立之年,老住持圆寂,却将衣钵传给了这个辈分最小的弟子。然而这个弟子,虽然辈分小,但是精通药草,经文,武功也了得,并且全寺也无在世的长者,所以他没有什么阻力地成了住持。而他,道一,虽然是个和尚,却没有和尚的痴劲。若不是袈裟在身,也不看不出他是个住持。
道一和尚确实有被这一喊惊到,多年不与陆心茗斗智斗勇,这方面功力都衰退了,不过好在表面还是面无波澜。像个老父亲一样,教训道:“你个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以后嫁不出去,是打算来我这当小尼姑吗?”
“哈哈哈哈,师父那你不也当了一辈子的和尚了?”陆心茗也不怕被说,反而怼了回去。
道一笑着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傻丫头,这和尚有两种。一种是修心证道而入佛门,还有一种是逃离世事而入佛门,前一种是境界,后一种是人生。”
陆心茗听得云里雾里的,摇摇头:“我听不明白啊,那师父你是哪一种?”
“我啊…”道一本不欲说,看见陆心茗这么好奇,苦笑着,又像是自言自语:“为师是第二种……”
陆心茗像往常一样坐在师傅跟前:“师父,你这么厉害,居然还有想不开的事。”
“师父不是想不开,是想开了,才出家的。过去的事,我就不说了。这次你怎么来了?”道一摸了摸陆心茗的头。
陆心茗拍了一下手:“哦!差点忘了,有个和尚把我五百两弄丢了,所以就跟着来了。我也是才知道他是法一师叔的弟子,所以我就顺便来看看你。”
道一听完陆心茗的话,便知道是何人:“你是说一尘吗?”
“对啊,你看,他的玉佩还在我这呢?”说着,陆心茗把那块玉佩拿出来。这玉是个半太极型,上面还刻着一只凤凰,看起来似乎还有另一半。不过看着就玲珑剔透,玉华生光。
道一定眼看了看玉佩,语气变得有点严肃:“心茗,这块玉你得还给一尘,五百两,师父替他还。”
“哦?这玉这么重要?我一会还给他就是了。不过,师父,您老有这么多钱嘛?”陆心茗依旧嬉皮笑脸。
道一戳了戳陆心茗的脑袋,嫌弃道:“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小财迷!”
“我也没说让师父赔,只是好奇师父还有私房钱呢?哦!差点忘了,师父你也不缺钱,当年我爹要给师父您一箱黄金当拜师礼,师父你看都不看一眼。喝了杯茶,就收了我这个不省心的徒弟。”陆心茗急忙拍马屁,扯着道一的僧衣拉了拉。
道一很是喜欢他这个不省心的徒弟:“行了,别贫了。再说,为师肠子都要悔青了。你去找你师叔,把玉还给他,早点下山去吧。”
陆心茗站起来,双手叉腰,神气地说:“我才来一会就赶我走,那我去找师叔,把玉还给他。这个时辰,师叔肯定在瀑布林那练功呢。”
西山有处断崖,瀑布一落千丈。这片林子就称瀑布林。离瀑布不远有一块药田。陆心茗也经常来这,只不过每次来都是师父吩咐过来采药。
有一次,陆心茗贪玩,不小心把师父在外云游移植回来的一株玄黄草给踩了。玄黄草不常见,陆心茗也听师父说过玄黄草的难得。于是她害怕地跑回去,就只是哭,道一也没明白,是不是被哪个弟子欺负了。问又不说,只好哄着她,带她到瀑布林,说是要给她撑腰。陆心茗没办法,只能说出玄黄草的事。但是下午两个人去看,发现玄黄草什么事也没有,倒是几株野草被踩倒在地。师父只笑她,学药不好好学,连长相奇特的玄黄草都看不出来。
这个问题就成了陆心茗儿时的迷团,不过自那次以后,陆心茗都不敢在药田里玩。
“法一师叔——”陆心茗的嗓音在山里环绕,震得山鸟飞窜出去。
法一放下手里的茶壶,欣喜地说:“心茗丫头,我这的麻雀都知道你来啦。先喝杯茶,你师叔我刚研制的新茶。”
陆心茗顺手接过,咕噜咕噜一口便下去了。
“哇,清凉爽口,好喝!”陆心茗也不客气,自己倒着续杯。
喝爽了,才从兜里拿出那块玉:“师叔,师父说这块玉很重要。我也不知道就拿了,现在还给你,你还给一尘吧。”
“玉的事,我听一尘说了。”法一先将玉放在石墩上,人坐在旁边,接着对陆心茗说:
“不过,这说起来,一尘可算是你师兄呢。”
陆心茗抬头看着法一,问:“我师兄,可是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他。”
“你虽然经常来这里采药,但是一尘却很少在这,他在瀑布的另一边。”法一往瀑布那一边走去。
“瀑布后边还有地方呢?”陆心茗一下子就从石墩上跳起来。
“没想到吧,这寺里还有你陆丫头不知道的地方。”法一朝陆心茗笑了笑,接着说:“瀑布后面有个山洞,你一尘师兄就喜欢在里面呆着。”
陆心茗点了点头:“对了,师叔,我也是才想起来 。你这里药田是不是只有一株玄黄草?”
法一也回忆着,娓娓道来:“对啊,药田里只有一株玄黄草。我记得一尘小的时候还把它给踩了,被我抓个正着。那可是你师父的宝贝啊,当初冒着摔下山才采回来的。我当时打算拎着一尘去找你师父负荆请罪,可是你师兄说他有办法补救,从山洞里面捧出一盆长得更大的玄黄草。我当时还惊奇呢,这孩子从哪找的玄黄草。他说是他之前在药田里,看到的玄黄草结了一颗种子,误打误撞,自己种出了一颗。于是就把山洞里那盆移栽到药田里,你师父果然没发现。”
听到这,陆心茗愣了一会。原来不是玄黄草自己复原的,是一尘帮她收拾的残局。
“师叔,一尘师兄在哪,我还是亲自把玉还给他吧。”陆心茗又拿起石上的玉。
“行啊,他还在那个瀑布后面。从那边走上去就行了。”法一往瀑布的一处指了指。
“谢谢师叔。”陆心茗大摇大摆往前走去。
陆心茗从桥的一处石板走过去,果然有一处山洞,并且光线充足,地方也宽敞,是个好地方。
一尘面临着瀑布,静坐在那。
“一尘…师兄…你的玉,还给你。那个,谢谢你啊。”陆心茗将递过去,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谢我什么?”一尘接过玉,有点不明白。
“那个玄黄草的事,没想到那个玄黄草不是自己复活的。”陆心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一尘看着自己眼前的师妹,确实愈发亲切:“我也应该想到,你就是当年那个哭着跑回去的小师妹。当时就是听到有人在哭,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株扁掉的玄黄草,和一个哭着离开的身影。”
往事被这么一提,陆心茗一下就羞红了脸:“哎呀,那还不是我一尘师兄的聪明才智才能救我于水火之中,不然我师父肯定要追着我满寺打。”
一尘看着眼前的师妹和之前那个刁蛮的郡主实在是有点差别,甚至有些不习惯,不过还挺可爱。
陆心茗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是自己救命恩人,还这么对人家。但是我陆心茗气势可不能输。
“咳咳,别以为我夸你两句,你就没事了。钱的事一码归一码,不过念在师兄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就算了。对了,你那个五十两我改天还你。”
一尘突然笑了:“那五十两是我师父的,师妹你用我师父的钱,我师父这么疼你,不会有意见的。”
“那不行,那我还是要请你,就这么说定了,哪一天,我要是喊你出来,你一定要出来,我请你吃…豪华素面。”说完,陆心茗一溜烟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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