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

前天晚上洗完澡，不晓得怎么的就想翻一翻走廊那几个纸箱，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前几年在外地，父母也不怎么在家，索性就把房子租出去了，所以我妈特意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这几个纸箱就是其中之一。

我每天都从这些箱子旁边经过，可是我却没有在意过他们究竟是什么。刚回来时这堆箱子要多很多，一个摞一个，大大小小的。回来住后，我妈就陆陆续续拆开了些，都是些被子、毯子、锅碗瓢盆之类的，然后慢慢的就只剩下这三五个了。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我以为应该也是那些的，就没在意过了。

上次在网上买了书，把这几本书码到书柜上，我才意识到，从我回来之后，这书架上除了随意放着的些零散物件，竟然没有什么书，真有些名不副实。这时才想起来运回来的那一大箱子的书还放在楼下，于是上下忙活了好一阵才算把一部分码到了书架上，终于像个书架了。可是，我之前的那些书呢？

我想不起来之前家里到底有些什么书。我对此的记忆似乎只能追溯到大学那会儿，在床铺下面的书架上一排的专业书，几乎每一本都厚厚的，一股子庄严肃穆的味道，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累；再是些英语类的参考书和试卷之类的。其他的多是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三本五本放着，来来去去，总归要还的嘛。因为学校图书馆藏书量还挺大，每周都会有新书，再加上专业书贵，生活费也不算多，于是在那些有大把时间的日子，我竟然不曾特意买过什么其它的书。

我妈那时早已洗澡回房间了，灯还亮着，我站在这几个纸箱前，问我妈：“妈，我以前的书你都收哪儿啦？扔了吗？还有，这几个箱子装的是什么啊？”声音在房子里荡着，回了家我就放肆了很多，很多时候扯开嗓子喊一喊效率更高。她一副责备的语气：“你的书我都给你收着呢好不好，就是那几个箱子，我怎么可能给扔了呢！”确实，上大学那会儿她还把我初中高中的课本收着，我嫌太占地方才给处理了。

果然，还是心有灵犀，兴许是冥冥中就知道那是我的旧书。箱子上全是灰，我也不管刚洗完澡，抡起袖子就开始搬最上面的那几个小的，是一些零部件和和琐碎。估计是底下那几个大纸箱了，连挪带拖总算打开了，这时候的我已经脏兮兮了。

打开其中一个小一号的，一本一本厚厚的，是大学的专业书。当时一排放在宿舍的书架上时，看起来是那么的肃然起敬，现在被压在这脏脏的纸箱底，突然心生怜悯。竟然还有装帧好的毕业论文和几份修改版，还有一堆学校名字抬头的信纸，我对这些东西真的是没有一点印象了，我妈竟然还特意给我收起来了。现在的我可不想翻开那些各种理论和案例的书，还是让它们再睡睡吧。再往下翻，两本厚厚的词典，汉语的英语的。对啊，我们那个时候可是用词典的呢，虽然电子词典也有，但总觉得这大部头的拿在手里特扎实，似乎翻翻查查顿时就明白了许多。果然如我所料，其他类别的书还真是少的可怜，翻到底也就那么十几本，多半是名著经典之类，其中倒也夹杂着几本电影原著小说。是啊，那时疯狂看电影的我最爱的当是电影原著了，图书馆借了不少看，借不到自己又特别喜欢的也会买来读读。那时真没怎么关注什么畅销榜单、名人书单，所以其他的看的真是少也不时髦。

再一次开箱，那个大纸箱子里的东西让我惊呆了：满满的全是杂志。小开本、大开本，薄的、厚的，满满当当挤在这个快被撑破的纸箱里。原来我妈还给我分了类别，书一个纸箱，杂志又一个纸箱。说真的，我是全然没有想到自小书没读什么，杂志竟看了这么多，这算不算不务正业呢？

小开本的基本上都是小学初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订阅的，也就是说那时每个月家里都会有新的东西可以看，想想还挺幸福。那时父母开始自己做生意不久。也就是现在我们说的创业，各种花费很大，生活真的很是拮据，而他们竟还舍得花钱给我订书看，每个月两三本可不是小钱。看着手里的杂志，我想起来那时最喜欢看的是一本都市青年先锋杂志和儿童文学。前者里面多是些前沿见闻，当然不是政治经济类的，但是因为杂志社是一线城市的，所以对一个三四线孩子而言很有新鲜感和有趣；另外每期都会有三分之一是小说连载，现在看来大多是些青春文学和短篇，但是那时是真爱看，依稀记得还有一个作者的小说我是必追的，看完一部又追另一部。儿童文学也是很爱看的，相对前一本青少年杂志，儿童文学就“正经”一些，有很多名家的小文和中外童话寓言故事都会刊登在里面，但如今你让我说出一些名家和作品的名字，我还真说不出来，早就忘记了。这份杂志现在留在纸箱里的不多了，很久之前因为表妹想要看书，大部分也就送她了，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没怎么看，那个孩子不是能坐下来看书的性格。还有另外一份，关于中学生作文写作的，不是我自己要订的，也是我最不喜欢看的。看来，我从小都不怎么喜欢可以方法论的东西，是不是这样才会走这么多弯路呢？

大开本的全是高中的了。高中时全封闭式住校，六个人一间宿舍，又是一个班的，上课自习、吃喝拉撒几乎全在一块儿，就连吃饭也都在食堂，选择都差不离。除了偶尔家里送点饭菜改善伙食，或者吃吃泡面，最大的不同可就是在各自休息时间的那点爱好了。那时候别说智能手机还没有，就连打电话的手机也是不让带的，更没有电脑，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大家大多都去看书看杂志了。当时学校有一个买杂志的书摊，各种报纸杂志，更新得快，生意特别红火。最开始我是特别痴迷科幻世界，那时没有自己喜欢的风格，总是一本杂志从头到尾一个故事也不放过，连载的小说更不必说，总是心心念念等下一期。我还记得我对铺的一个女生，特别痴迷武侠小说，中午看、晚上看，熄了灯还要躲在被子里打着电筒看，我当时很佩服她，觉得她怎么能看那么多书。

后来就开始倾向于看资讯信息类的了，南方周末、青年参考、环球时报，班里不少人都会看，所以大多是你看我的我看你的，共享。后来，我觉得报纸文章篇幅有限制，于是就买人物周刊来看，针对性强些、对话问题深入一些，也看了不少期。再到后来，除了这些之外，慢慢开始对娱乐资讯也有了兴趣。可能一方面那时的音乐、电影掀起了大浪潮，其中校广播台在每天早晨出操前都放时下前沿的音乐，我印象最深的是林肯公园那些声嘶力竭的吼叫和05年最火的超级女声，在一定程度上普及了一些流行音乐的教育，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后来疯狂听摇滚听各种外文音乐的最初动力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高二高三学业越来越紧张，作业越来越多，而假越来越少，压力的堆积总需要出口，有些去跑步踢球了，有些人去闲聊睡觉了，那自然会有人关心娱乐了。相比不少人追星看娱乐八卦，我倒是保守的很，我买看电影、电影世界的杂志，买音乐杂志，看里面的文章，看对某部电影、某个导演演员护着某个歌手的介绍，往往比较深入和专业，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对电影和音乐有了很浓厚的兴趣。而那时你并没有机会去看很多，像指环王三部曲、公主日记之类的都是在极少数的晚自习或者联欢会的空档，在教室看着左上角那台悬空的笨重的电视机看的，是校电视台集体放送。现在想来，倒有些我爸妈那个年代集体看露天电影的意思，只不过他们看的大屏幕，我们看的小荧幕。其实每个教室都有教学演示用的幕布和投影仪，看电影却没有去用。不过，学校安排这些娱乐活动倒也是不错的了，总还是知道我们备考的辛苦。

那时看杂志应该是一股风气，而且大家各有爱好。女生那时很多买八卦杂志的，有时候课间休息，不时会听到有人尖叫，是因为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的新闻，要是要来省会开什么演唱会、见面会，尖叫声会更激烈些；男生也买杂志，大多是体育类的，他们喜欢聚在一起聊最近的比赛情况，球队、球星会一一点评一番，也会聊些周边的体育八卦，嬉嬉笑笑开心一下。买电影杂志印象中好像我们班就两三个，我是其中之一，我们这几个相比较倒是安静不少。杂志里面的剧照有时候都能让自己看许久，有自己喜欢的电影或者演员的文章，总会反复读，偶尔我们也会交换杂志看看，说一说最近有什么新的片子，虽然我们很难能看得上。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李安这个导演，因为那一年正是《断背山》角逐奥斯卡的时候，那时第一部我从内心里真心喜欢到不行的电影，在还没有看就被俘获的电影，一直到现在，它仍然是我最为珍藏的之一。虽然从小也看了不少，电视上、影院里、租碟片，但很多都是跟着别人看，你没有选择权，而且年纪小也不懂到底讲了些什么。就像当年我妈在家看007系列，我根本不知道说的到底是什么；姑父带我去剧院看《泰坦尼克号》，我在里面睡着了；印象最深的是周星驰的《回魂夜》，那时把我吓得够呛，童年阴影之一，如今才知道它骨子里的好。后来大学时，我痴迷的看电影，看完又去图书馆借电影的原著，又找电影原声带反复听，恐怕也源自高中的这些杂志，按现在的话来讲该叫做一种“情怀”了吧。

看着面前这一纸箱的旧杂志，每一本都能让我想起曾经那段日子的零星记忆，其实这些又何尝不是一张时代的印记。如今，纸媒早已没有往日的风光，而我们这些人也早已沉不下心去阅读，那些曾经长篇的专业深度报道，现在怕是没那么多人有耐心在手机屏幕上一一看完了吧。多快好省，曾经的大字报口号，总觉得隐隐又悬在我们的头顶了呢。

轻轻合上纸箱，推回原位，一身的灰尘，又要再洗一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