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箱咆哮般不间断也无节奏地干吼着,这咆哮声像被无数次无数层的挤压后的低沉,滚烫。
房间里除了风箱的怒吼以外,还有男人的千军万马般声嘶力竭的哀怨以及心尖上颤抖着的疼痛在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在他孤独的处境当中。
墙上挂着的制服沉默成了黑色,轻微晃动的毛巾寡淡,冰冷,房间里唯一强烈的色彩就是悬挂在门背后的那只粉色的涂鸦笔。和那只笔紧紧贴在一块儿的是黑白色的行程图标,上面标注的心形图案模糊不清,是已经过去的三月里的日子,那些不再复返的日子。
桌上残败的正在日渐越发干枯的菊,使得周围零乱的一切都值得被宽容和接受。杂乱无章反成了一种无秩序的美。男人今年四十二了。
枕头上的碎发一根接一根的缠绕在一块,直到足够的粗后,男人才被迫注意到它们的苍白。隔壁时不时传来搬动木质品的浑厚声响。每每此时,男人都会即可停止一切正在进行的事,竖起耳朵,眼睛也跟着耳朵一起专注在那令人困惑的噪音当中。大手和大脚都静止在原地,生怕那个噪音一不留神就会溜走,男人的整个身体都被隔壁的声响紧紧吸住,男人额头上梯田似的纹路,眼神里逐渐出现想把一切噪音抓住并狠狠碾碎的狂躁。
突然,噪音戛然而止。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好像终于卸下千斤重担,好像终于拔掉插在皮肤里的暗刺,好像他的专注只能存在于绝对的安静或者绝对的吵闹之中。任何介于期间的游走的不定因素都会使他抓狂。
女人送来的甜点已经变硬,男人端起碟子,皱着眉头端详了一会,嘴巴像下撇了一撇,关于眼前的黑黢黢的巧克力点心,说不出任何的想法和评价。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波浪曾掠过他的脑海。
点心被放回原味,因为惯性稍微被甩得远了一些,在不被待见的空气中,继续发干。
天下起雨来,队伍里,人人低头摆弄着手机,偶尔被路过的夸张的汽车引擎吸引,抬起头东张西望,随后又低头沉默着,这种时刻的眼光和神情,比空白本身还要空白,比呆滞本身还要呆滞。
水鸟啄食地面,摇晃着脑袋左右乱看,迈着纤细脆弱的腿向前移动的画面和与上述不禁重叠。
男人从队伍里出来,举起双手时露出的肚皮干瘪凹陷,女人留在原地向他张望,一列绿色火车从她脑海中轰隆隆的驶过。人们慢吞吞地向前蠕动,满心期盼着店家赶紧叫“下一位”。
食堂里挤满了人,乌压压的一片。脏兮兮的桌子上七零八落里放满了盘子,鸡肉猪肉和惨白无味的鱼堆在一起,像非洲大草原上围猎后的鬣狗蚕食腐烂的动物肢体。
男人女人相对而坐,他把手指嗦得呲哇做响,女人对男人的抱怨难以置信。盘子里摆满了他口中难以下咽的被吮吸殆尽的肉骨头。女人深情的注视里藏着坚定决心的勇气。男人则仍陶醉在眼前的人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的肯定中。
天逐渐亮了,男人和女人把暂时交给夜晚的身体唤醒。转身背对背地试图弄明白白天与黑夜的联系。在四目相对和坦诚相见之后,对方都成了与以往无数个相识相知的人一样的模样。激情和幻想并没能使得时间逆转即存现实。
天彻底明亮后,只剩下一张完全冰冷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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