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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劫》第七章 骤雪临东渭(三)

《四方劫》第七章 骤雪临东渭(三)

作者: 谷樾85 | 来源:发表于2017-04-23 13:3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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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行微微叹气,从囊中取出些铜钱,塞在彭掌柜手里,好言抚慰了一番,这才出了酒肆。云关道人已慢慢踱回,见楚天行出来,点头止步道:“楚三侠,不料时隔月余,你我竟还能在此相聚。”

    楚天行拱手道:“不错,初识道长,便是刀兵相见,血染拂尘;不料再见之时,依旧是剑拔弩张,人命归天。”语气虽然平淡,其中却暗含责备之意。

    云关道人脸上依旧木如僵尸,眼中却隐隐浮起一丝笑意:“楚三侠以大义见责,贫道心领了。惜乎贫道乃是个金命,命中注定多有杀伐,更何况殿下大事不能坏在贫道手中,这两张嘴,还是永远闭上的好。”沉吟许久,忽道:“三侠不在琅琊山随喜,却忽的来到此地,不知所为何事?”

    楚天行思忖片刻才道:“这个,在下却要告罪了。当日广陵王嘱咐我不可泄露扬州之事,只是其后在下又有奇遇,不得不向我师如实以告。”便将宫苑宗江都灭门之事约略说了,末了又道:“我师后来切切嘱咐,说塞北异客是否重现江湖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广陵王乃难得人物,他既将高将军收入羽翼,必是暗藏雄心。你且去长安城打探消息,看那广陵王如何应对朝中局势,若有用得着我辈之处,须得将消息速速报来。四方盟重现昔日光大,说不定便着落在此人身上。”

    其实谷听潮的原话是:你且前去长安城打探消息,若那广陵王果真是心怀社稷、德行深厚的有道藩王,尔当竭力与之交结,并将消息传递回山,四方盟但有可助力处,应当全力以赴。但若探听到广陵王不过一介妄人,搜罗四方豪杰不过为一己之私,争权夺位却无远见卓识,那你且当从未见过此人,将来我四方盟也不必与他有半分瓜葛。此时楚天行有意只说一半,内心所盘算的,是通过云关道人接近广陵王,进一步认识此人。

    岂料云关道人听到塞北异客亦出现在扬州,脸上虽仍一片木然,眼中却忽的现出奇怪的神情,这神情喜怒难辨,隔着三尺远,楚天行甚至能感到那道人身上在微微发抖。楚天行忽然猛省,失声道:“道长,你的脸……”

    云关道人猛地转过头来,眼中异光闪烁:“不错,楚三侠,你猜到了,是不是?”他伸手在双颊一按,着手处毫无凹陷,便如按在两块木板之上。

    楚天行点头道:“原来如此。塞北异客出道之时,道长已是崆峒派的壮年好手,想必与他照过面。”

    “岂止是照过面而已,贫道与塞北异客交手过两次。”云关道人幽幽一叹,陷入了沉思。

    楚天行等了半晌,不见云关道人说话,忍不住问道:“道长?”

    云关道人恍然回神,自失一笑道:“啊,贫道失礼了。方才想到塞北异客当年丰姿,不禁有些出神。”

    楚天行听他口气之中,似乎并不十分愤恨对方,反而隐隐含有赞赏之意,便追问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道长可愿谈谈?”

    云关道人缓缓地道:“十二年前,塞北异客履足崆峒山,下战帖要找本派第一高手比武。当时本派第一高手乃是贫道师兄云天,他接了战书之后,只皱了皱眉,命座下弟子加强防范,不许外人随意进入,也不许本派中人出门挑衅。贫道那时年方盛壮,气血方刚,不肯领掌门师兄法旨,偷出战书,与那塞北异客约战于崆峒山下。嘿,贫道那时自以为横行西北,天下罕有敌手,可是一交上手,只觉对方武功之驳杂精深,实在是世所罕见。贫道竭力支撑,在第十七招上,被他一掌打在胸口,于是左脸颊上便留下了一行刻字。”

    “贫道以布覆面,含屈忍辱,返回山中。掌门师兄见了,既未责怪,也不安慰,只是安排贫道住在离道观两三里地外,免得本派中人见了,多生事端。我那时一心报仇,于是日夜修行。又四五年后,自觉武功精进,远超当时,便擅自下山,远赴塞外飞流谷,去找那塞北异客再行比试。”

    “岂料到了飞流谷,塞北异客居然闭门谢客。老道在门外叫骂了三日,他方才开门来见,还问我是何来意。我气呼呼地指着左边脸颊,道:‘贫道来此为它报仇。’他摇头道:‘恩恩仇仇,尽皆一时虚妄,何必执着。道长若是不忿,也在我左脸之上,刻下一行字来,以为回报。’我自然不肯做这小人之事,硬要与他公平比武。他想了想道:‘那这样罢,在下不用手足,立在当地,道长若能在十招之内打中在下,便算我输,刺不刺字,自然是道长说了算;道长万一失手,未在十招内打中在下,也不算道长输了,还请道长知难而退,不可打扰在下清修,如此可好?’老道见他如此托大,心下颇为不忿,却也暗暗欢喜,心想这折辱之仇今日可报,便道:‘立在当地不逃跑,那自然是好的,手足用与不用,全凭阁下自愿,贫道可不占这个便宜。’塞北异客点点头道:‘当日我以此足上崆峒山,以此手写辱人语,如今再见道长,自应废弃不用,冀恕前愆。’我心中大喜,暗想:老道有言在先,你还是要自废武功,将来传扬出去,也不算老道不守江湖规矩。点了点头,手中拂尘陡然点出。”

    “贫道苦心孤诣忍辱负重这许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此时下手岂能容情,因此出手便是一招‘龙逐日’,拂尘倒转,柄端疾刺对手前胸。贫道自以为这一招出去,他若不出手格挡,便只能后退躲闪,无论如何应对,都是犯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便算输了。岂料塞北异客身子奇怪地向旁一扭,双脚未曾离地,便避开了这一刺。他下身不动,上身向旁扭曲的姿势要说多怪便有多怪,但居然能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使将出来,我一时也愣了一愣。”

    “不过老道也从未指望能一招内致胜,因此只是一愣间,迅疾换招‘一字劈山’,拂尘自上向下打对手腰间。塞北异客依然是立足不动,自腰经胯至股都向旁扭去,拂尘竟一路落空,直奔胫部。我想他立足不动,小腿以下是无论如何避不开了,不料将中之时,对头的上身又扭了回来,一头顶在我的肩上。这一撞直撞得贫道半身酸麻,拂尘脱手飞出。”

    “至此贫道已知一别以来,我自己的功夫固然是日益精进,对方的功力却也是更为精湛,倘若放手对攻,只怕要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但如今塞北异客自缚手脚,贫道岂有退缩之理。当下长啸一声,捡起拂尘,接连攻出六招,一招快似一招,如疾风暴雨一般,却均让塞北异客在原地避了开去。”

    “我见八招过后,竟然连塞北异客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沾到,当时是又惊又怒,鼓足真气,将尘尾兽毛激得根根竖起,忽以一招‘天女散花’,以散开的尘尾直罩对方前胸,同时一招‘大扫堂腿’,扫向对方下盘。楚三侠,倘若你是那塞北异客,可有办法既不动手脚,又不被这两招打到?”

    楚天行知道以云关道人的内功修为,真气激荡之下,拂尘尘尾上附着的力只怕不下于挥舞的皮鞭,人胸口膻中穴是为人身要穴,不可不避;但若以铁板桥之类的功夫避开拂尘,而下盘不能挪动,则必为其大扫堂腿扫中,上身既然趋避开去,也决然无法阻挡下盘这一招。低头沉思半晌,摇头道:“若按常理,决然不能。但那塞北异客只怕不能以常理度之。”

    云关道人击掌赞道:“贫道若有楚三侠一半觉悟,便不致落到如今这般。”

    楚天行道:“原来塞北异客果然避了开去。”

    云关道人叹道:“岂止是避了开去而已。老道上下两路齐攻,却见对方只是微笑不动,当下心下微微纳罕,却也并不收招。不料拂尘攻到对头身前一寸处,兽毛仿佛受到狂风侵袭,根根往回飘舞;扫堂腿将要扫中对方胫骨之时,陡然仿佛踢中一座气墙,贫道全副力气都使在那一脚上,登时只听‘喀拉’一声,右足骨折,人也被巨力撞出一丈之外。楚三侠,你我均是内修之人,知道真气依体而生,离体而灭,这人凭空以真气筑起一座气墙,这种事不要说见所未见,简直可说是闻所未闻。当时我腿上剧痛,心中更是如同死灰,刷地拔出一柄小刀,道:‘贫道仍是打你不过,三番两次多受折辱,贫道也无颜见天下英雄,这张脸也不用你来刻字,自己削去罢了。’说罢刷刷两刀,将左右两侧的脸连皮带肉斩掉了两片。”

    楚天行听他如此决绝,不禁悚然心惊。云关道人续道:“当时我脸上脚上均是剧痛,更加内火上涌,一时竟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对面叹了口气,左右脸颊俱是一凉,疼痛却减轻了许多。待得我醒来,万物空旷,寂静无声,已是晚间。我一摸右足,折断的关节已被接续;又摸了摸双颊,但觉血流早止,但触手坚硬,不知那人在我脸上贴了什么止血的膏药,此后竟与脸颊融为一体,再也去不掉了。我勉强站起身来,借着月色向地上望去,但见地上写着‘生死胜败,何足一记;鸿蒙之下,皆是米粒’十六个字,勾画纵横,霸气淋漓。我站在原地,仔细看看这十六个字,回想起茫茫半生,号为修道,实无半分修道之人的超然,一心只想武功出类拔萃,将来有一日能以崆峒掌门之名,号令群雄。回头看来,贫道这身武艺,比起那塞北异客来,实在是不值一哂。可是那塞北异客,仍自觉渺小,贫道这眼界心地,可忒也窄了。”

    楚天行默然良久,道:“按时间推算,道长去寻塞北异客晦气之时,他已从云梦山先天观学成了先天无极炁,道长不敌,也是自然。不过听道长说来,这塞北异客自误杀九炼真人之后,戾气已是大减,此番扬州灭门之事,只怕并不是他做的。”

    云关道人叹道:“是他也罢,不是他也罢。那人引宫苑宗灭赵家的门,心地恶毒;反手诛杀宫苑宗诸人,行为诡异;不假外力而纯以内劲杀人,功力渊深。这等心地恶毒、行为诡异、功力渊深之人现于江湖,恐怕是祸非福。不过事情已然如此,感叹既是无用,恐惧也属多余,无非事来则应罢了。”

    两人相对慨叹良久,楚天行忽问道:“道长如今可还在广陵王驾下?怎的今日不在长安城中,却远远跑来此处?”

    云关道人道:“今日来此是方伯弘所约,方伯弘此人自视豪侠,曾多次命帮众为难广陵王府,贫道心想左右无事,为殿下打扫掉一些小小虫豸,也是好的。不料却是楚三侠来解开了这道梁子,贫道这里还要多谢了。”

    楚天行道:“道长不必客气,不知广陵王如今可在府上?楚某还想前去拜访。”

    云关道人沉吟道:“殿下自回京以来,一直在今上与太子病榻前侍候,奔波于大明宫与东宫之间,还未有暇返回府上。按理便是三侠不说,贫道也要延请三侠到府一叙。只是如今世事维艰,广陵王府又在城东北‘十六王宅’一带,宦人不少,其中颇有些宫苑宗的耳目,未经王爷允许,贫道也不敢擅带三侠入府。这样罢,三侠与那武中丞不是结义兄弟么?贫道先带三侠去武中丞府上小住,待王爷回府之时,贫道再为三侠禀明。殿下自那日见过三侠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如今三侠来京,定会想方设法与三侠见面。”

    楚天行闻言抚掌大笑,喜形于色:“好好好。我那武兄性子耿直豪爽,虽是书生之身,却有游侠之心。此次远来长安,我若不来与他厮见,回头让他知道了,定会数落我的不是。嘿,他乡遇故知,当真快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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