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和白玫瑰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材,一样的在大城市的歌舞厅里做台柱子。
白玫瑰是姐姐,红玫瑰是妹妹,白玫瑰高贵,优雅,永远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像极了一杯温水。
红玫瑰刚好相反,有着白酒一样的性子,很烈,很醇香,有时又像辣椒一样火辣辣的,浑身长满了刺。
姐妹俩凭借着出色的外貌动人的歌喉初入舞台就崭露头角,收获了一大批粉丝,在这个眼花缭乱的舞厅里站住了脚。
舞厅的常客欧先生最喜欢白玫瑰,他爱她夜莺一般婉转悠扬的歌声,爱她沉静如水的性子,更爱她开心时笑得弯弯的双眼。
欧先生英俊潇洒,出手大方,嘴巴又甜,最懂得哄女孩子开心,不光是白玫瑰,舞厅里其他姐妹也被他征服,都想和他发生点什么,可欧先生只为白玫瑰倾倒。
白玫瑰受宠若惊,每每见到他,都忍不住和他互诉衷肠,将心事全盘托出。包括许多瞒着红玫瑰的事。
欧先生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令白玫瑰晕头转向,心甘情愿的掉进欧先生精心编织的爱情情网中。
欧先生有家室,白玫瑰一早就知道,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红玫瑰同样向往美好炙热的爱情,可红玫瑰和白玫瑰不一样,白玫瑰在爱情中永远属于被动的一方,红玫瑰刚好相反,她的爱热烈,主动,她喜欢将对方牢牢抓在手中,控制对方的一切,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红玫瑰的恋人叫钟礼贤,是个书生气十足的人,他有一点文人的迂腐,新时代青年的浪漫,懂得尊重女性,爱护女性。
红玫瑰爱他爱的不可自拔,两人是一见钟情,而后迅速坠入爱河,如胶似漆。
钟礼贤也爱红玫瑰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两个人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
红玫瑰的控制欲很强,而钟礼贤喜欢被掌控,两人是天生的一对,他们爱的热烈,爱的潇洒,不同于白玫瑰的犹豫,他们恨不得将对方融入骨血,永不分离。
白玫瑰在爱情中天真,单纯,她幻想着欧先生有一天娶她进门,她幻想着成为他的妻子,每日陪伴,为他做好吃的点心,为他裁制新衣,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到老,与他厮守终生。
欧先生只是迷恋白玫瑰的美丽,温柔,百依百顺,他不可能娶白玫瑰进门,也从未想过要娶她。
欧先生的妻子是名门闺秀,气质出众,读过书,留过洋,有自己的思想和事业,她一直都知道白玫瑰的存在,可从未闹过,甚至还想让欧先生请白玫瑰回家坐坐。
拗不过妻子三番五次的要求,欧先生终于答应带白玫瑰回家做客。
这是白玫瑰第一次见到欧夫人,她穿着无袖旗袍,优雅的坐在阳台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手边是一杯咖啡,还冒着热气,一见到白玫瑰立刻迎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客厅,吩咐女佣煮咖啡,她的声音好听极了,不急不躁,眼神清澈透明,这是白玫瑰第一次感受到与欧夫人的差距。
欧夫人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很温柔,但是透露出难以言喻的距离和作为正室的威严。
白玫瑰感受到了压力。
欧夫人的从容,自信,高贵,优雅,时刻提醒着白玫瑰,她只是一个舞女,在烟花之地长大的舞女,一个舞女,有什么资格痴心妄想。
白玫瑰如坐针毡,欧夫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才学见识讽刺着白玫瑰,她只是一个低贱的舞女——仅此而已,她不过是白日做梦,妄想症并发,从前的种种奢望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也许从未想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白玫瑰待在欧家的每一分钟都无比煎熬,欧夫人越是表现出对她的大度与喜爱,白玫瑰就越觉得无地自容,她是一个可耻可悲的第三者,她妄图破坏他们夫妇的感情,她试图闯入他们的家,她为自己曾经有过的念头感到羞愧,这种情绪一旦成型,就像一根刺,种在她的心里,开始生根发芽。
欧夫人以不动声色的气势与骄傲压倒了白玫瑰,令她知难而退,更让她想起自己不堪的过往——曾经的白玫瑰可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女子,她悄然的堕落,就连自己都意想不到。这也是她一直瞒着红玫瑰的秘密。
白玫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欧家,她拒绝了欧先生送她,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老天也很不应景的下起了大雨,将白玫瑰浇了一个透心凉。
白玫瑰从来都没有过的狼狈,红玫瑰站在门口等姐姐回来,白玫瑰看到妹妹,泪流满面。
红玫瑰什么都没有说,上前给了姐姐一个安慰的拥抱。
红玫瑰和钟礼贤的爱情也不是一帆风顺,钟礼贤相依为命的母亲想让他娶邻居家的淑女为妻,开枝散叶,且不说红玫瑰的舞女身份,就是红玫瑰本人也不喜欢小孩子,即便是嫁给钟礼贤,也不会生孩子。
钟礼贤深知这一点,他尊重红玫瑰的意愿,所以一直没有和红玫瑰提过婚事,更没有告诉母亲实情。
红玫瑰明白他的苦衷,两个人互相懂得,互相理解,所以更爱的深沉,爱的刻骨铭心。
钟礼贤终于将红玫瑰带回了家,不出所料,母亲大发脾气,歌舞厅的台柱子,白玫瑰红玫瑰早就红遍整个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钟礼贤母亲都有所耳闻,可见她们姐妹俩在城中是怎样的名声。
尽管红玫瑰洁身自好,除了钟礼贤再没有跟过其他男人,可在外人眼中,她只是个放荡的舞女——也可能是人尽可夫。
外人的评价她从不曾放在心上,她在乎的是他的——他当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母亲的以死相逼,红玫瑰的理智,钟礼贤徘徊犹豫,他爱母亲,他也爱红玫瑰,母亲试图用情亲孝道将钟礼贤拉回来,她曾经听话顺从的儿子,可是她错了,愈是这般逼迫,钟礼贤反抗的愈是强烈,他愿意孝顺母亲,却不愿意做她百依百顺的乖儿子——他有自己的人生,愚孝和孝顺钟礼贤分的很清楚,他不会不肯也不愿背弃红玫瑰。
钟礼贤终于做出了抉择,母亲与爱情,他选择了爱情。
红玫瑰义无反顾的扑向他的决定——殉情!
殉情,不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恋人,选择以死亡来结束一切,生不能相依,至少死后灵魂是一起的,没有什么比和爱人一起共赴黄泉更令人动容的了,他们抛下一切,家人,朋友,生命,只为了与爱人长眠共枕。
两人换上最体面整洁的衣物,躺在房间寬敞舒适的大床上,这本是他们决定度过一生的,如今承载了二人的尸身,旁边矮柜上两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只剩下一个底的暗红色液体——红玫瑰最钟爱的葡萄酒,掺杂了烈性毒药的葡萄酒。
从杯底剩下毒酒的数量不难看出两人对死亡和永世不分离的决心,抱了必死决心的人,哪怕是毒药,也不会让他们畏惧退缩。
红玫瑰和钟礼贤死了,得知独子死讯的可怜的老妇人肝肠寸断,她甚至开始后悔,不过是想要儿子娶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竟逼的他以死明志,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为什么要反对他们的婚事?即便是答应了,日后再娶一个正室不就好了吗?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有的只是今后无尽的自责与哀伤。
得知妹妹死讯的白玫瑰倒是冷静的很,没哭,没闹,静静地,甚至羡慕他们的勇敢,鄙夷自己的懦弱。
殉情的消息一经传开,便轰动了整个城,有赞叹他们勇敢的,有不屑一顾的,也有感伤的,七嘴八舌一阵子,便又销声匿迹。
说到底不过是两个想不开的人死了,舞厅依然生意红火,看客们依然灯红酒绿,他们的死除了至亲,也不会影响谁。
白玫瑰疯了。
这是舞厅的大班观察好一阵子得出的结论。
白玫瑰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灰蒙蒙的,只是坐在红玫瑰死掉的房间里发呆,不吃不喝,也不哭。
欧夫人用最直接的方法击退了白玫瑰,红玫瑰又用最残忍的方法夺走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本来她还在期盼着欧先生对她的怜惜,只可惜,欧先生自那次后便不再见她,而且飞快的换了舞伴。白玫瑰连远远看他一眼都成了奢望。
于是,她便钻进了死胡同,再不肯出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玫瑰再没有出现过,大班出于往日的情分私下助养了她,直至白玫瑰魂归。
曾经红极一时的双玫瑰就此陨落,城中却还流传着她们的风姿,毕竟那是一对美人,时光不会堙灭美人的踪迹,她们以另一种姿态活在了这座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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