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今天早上,将军大人派人送到春日府的。”
靖洺捧着打开的锦盒走进来。
我懒懒地靠在书桌边,看了一眼那锦盒中的新衣,果然精描细绣,做工甚是巧妙。
“殿下您不试试么?”靖洺试探着问。
“罢了。”我转过头去,闭上眼不再看那衣服。
“殿下,将军大人的心意,还真是很深呢,您一说天气转寒要添置新衣,他便急急地叫人做好了送来,您看这面料,这做工……”靖洺慨叹着。
“哼。”我淡淡地笑了一声,打断他:“事情,都办妥了吗?”
“是。”他讷讷地说。
“殿下……”他欲言又止,门外却传来通报声:“太子殿下到——”
靖洺慌忙放下手中的锦盒,垂手恭敬地面向大门。
太子脚步匆忙地进来,也不理下人们的请安施礼,直接看向我:“皇弟,新衣送来了么?”
他身后跟着一个宫女,生得倒也眉清目秀,只是刚刚哭过,脸上泪痕未干,添了几分哀怨之色。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锦盒。
“好!”太子击了一下掌,伸手拽了一下那宫女:“来,快去穿上吧,时间来不及了。”
他们闹腾了一阵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临出门时太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想说点什么,终究一扭身大踏步出去了。
没过多久,皇后娘娘竟然也来了。
“母后……”我起身施礼:“今天您怎么有空过来?”
皇后一脸焦躁不安:“我安不下心来……是成是败,就看今晚了。你父皇那边已经听到消息,气得不行,正赶过去呢。我心里紧张,所以过来找你说说话。”
“哦。”我应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宁安啊。”皇后的语气柔和下来:“委屈你了。”
“怎么会。”我强笑道:“能为皇兄做点事,宁安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倒是那个宫女可怜。”
“她知足了!就算再在宫里呆上十几二十年,她也未必见得着皇上,还不是虚度光阴。现在虽然赔上性命,却让父母家人享尽荣华富贵,多好的事!说不定也是解脱呢!哀家答应她的事,自然全数兑现,不会亏待她族人的!”
皇后一打开话匣子,便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说起来也令人生气,这几年太监们也太不负责任了,不知道拿了多少好处,竟然都选些那样不中看的人来,那个心高气傲的将军一个都看不上眼,不然,也用不着让你出去受委屈,唉……不过宁安啊,你也不小了,以后别再老跟那些戏子们学戏了,你父皇虽说器重宁平一些,但也不希望你终日无所作为啊……”
我只是闷声“嗯”着,并不多说什么。
因为距离皇上的寝宫很远,所以这边也听不到什么动静,皇后闲说了一阵,最终还是坐不住,起身去皇上那边了。我叫下人锁好门,早早地上床歇息,却无论如何无法安睡。
在一旁伺候着的靖洺悄声问:“殿下,将军大人,真的会被处死吗?”
“与宫女私通,当然必死无疑。”我低低地回答。
“唉……”靖洺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都说,将军大人手中握有重权,恐怕对皇上不利。可这么多日来,看将军大人举止言谈,真不像野心勃勃之人呢。”
“你懂什么。将军大人不喜欢太子,认为他心术不正,一直向皇上举荐德才兼备的二皇子,可惜,二皇子不是母后所生……”
“其实殿下您,不是一直很敬佩二皇子的吗?”
“我管不了这些事……说起来,太子总归是我的亲兄长,母后又那么苦苦哀求,我若不答应,又能怎样?反正早晚,二皇子都是争不过太子的。”
“殿下一直教靖洺处世要端正,有良心。可这一次,殿下真的是,辜负了好几个人呢……”
靖洺的大胆,我并没有责备,只是苦笑:“我这样一个人,本身就已经够荒谬了,还提那些干什么?”
“有时候啊,连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我到底是谁,是父皇的儿子宁安,还是母后的女儿宁安,还是戏子宁安,还是将军宠爱的春日家的小姐……”
第二天宫里就传得沸沸扬扬:一个平时不起眼的宫女,竟然背着所有人,偷偷跑出宫去私会情人,那个情人,还是权势显赫的将军大人!她谎称自己是没落贵族春日家的小姐,把将军给迷住了。皇上接到密报,连夜出宫,抓了个正着。她身上,还穿着将军送的新衣,那面料,是上等蚕丝做的,那蚕丝,正是几个月前皇上赏给将军大人的南国贡品,将军想抵赖都没用呢,当下就被投入大牢了……
靖洺把这些话传回来说给我听,我只是默默无言。
母后当年骗父皇说我是男儿身,大概没有料到会有今天吧。
而今天,她这个多余的“皇子”,似乎帮了她一个大忙呢。
只是,偶尔会想起初次见面时,将军大人的脸,想起每次出宫前,细细描眉、更衣的场景,想起赏月吟诗时的清风,想起依依惜别时的罗帕……
将军大人,他应该是知道自己被谋害了吧,却也无从辩解。听说他留下遗言:
“不如不遇倾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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