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银城铺敌人的堡垒坚固,堡垒三十米突周围有沟壕,沟壕外边有鹿砦。银城铺的蒋军伙曾盘算着:解放军不敢来,万一来了,也是“自来送死”。他们时常窜到窠外,四处抢夺一阵,就急忙夹着尾巴跑回,蹲在窠里。
可是,我们解放军却攻打银城铺来了,正是去年腊月数九隆冬时候,朦朦胧胧的月黑天。
敌人把铁丝一根根,从堡垒上顶,一面坡式地斜通下来,用大棉花团、棉被褥,沾上煤油点着,顺铁丝滑下来,团团火球滚着。堡垒四外,照得一片明亮,有如白日。手榴弹,机关枪响个不停,层层火网,把堡垒封了个风雨不透。我们主攻部队,被截击在堡垒东北二百米远的一个院里。
攻坚经验说明,“要冲锋,只有先爆破”。敌人却以为谁也不能够穿过他的严密的火网,除非他是个铁人,除非他比上燕子。
但敌人猜错了。从枪眼,借火光,影影绰绰,分明见两个人影,从院里闪出,向堡垒飞一般跑去。
那是宁振贵,带着工兵刘金才,抱个大雷闯上去。宁振贵几个箭步上去趴倒,刘金才又向前跑一段路趴下,宁振贵又跑过去,如此倒换着前进。途中,敌人火力最猛工夫,两人靠着一堆豆稭垛喘喘气。敌人稍不留意,又跑上去。到了鹿砦边上,老宁撬开个口子,闪身钻进去,猛一下就跳下沟。唉呀!好深的沟壕,老宁直觉得血往上涌,头嗡嗡响,眼睛一块黑。但接着,他招呼刘金才下来。老宁踩着老刘肩膀,爬沟沿仔细观察。见眼前堵天堵地一座堡垒,正面恰是火力集中地方。他心想:直闯上去,任务完不成,非寻找敌人空隙不行。两人往东南绕到侧面火光暗淡之处,子弹稀薄地方。老宁点了一支烟,护在袖口里。对刘金才说:
“咱先点后送,咱俩一齐上,一人送雷一人做预备。我挂花了,你就送,你挂花了,我就送,送了雷回来再照顾挂花的。”
刘金才说:“对!”
两人爬上了沟,蹲在沟沿上,老宁打量一下导火索,烟头往上一点,“嗤”!一下响,雷着了。老宁说了声“上！”刘金才扛起就跑。老宁在他后头七八步也跟着跑,瞟着他,刚跑十几步，一个手榴弹搂头盖顶楔下来。宁振贵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头里刘金才仍往前跑。好了,眼看快到了,雷要贴上了,可是突然,宁振贵唉呀地叫出声来。两个手榴弹,滴溜溜朝刘金才打下,刘金才却先趴倒地上,宁振贵纵身上去,把雷贴上,回身时问道:“挂花了吗?”刘金才说:“没有!”两人就一个从东,一个从西,绕着跑回。为什么这样?宁振贵有主意:一来能分散敌人的注意；二来一个人的脚步轻,声音小。
两个人在沟里会合了,都成了土人,脸被烟成黑色。任务完成了,人也没有伤亡,宁振贵满心高兴,松口气说:“咱们听着!”刘金才要说什么,只听震天的一声响。宁振贵爬在沟沿上看,借着敌人电筒亮光。看见炸开的窟窿有门口大小。这时候战士连嚷着“冲呀!”宁振贵兴奋地对他们说:
“对!快冲吧!你们看不见炸透了?敌人往外打电筒哩。”
宁振贵回到团指挥所,报告了赵政委。但待不大会,主攻连的连长来报告说:不能接近,需要第二次爆破。
原来我们爆破以后,敌人立刻组织火力封锁洞口,远远看去,洞口密密地冒火光,机枪哒哒直响。
赵政委对工兵班长(宁振贵当时是副班长)说:“你们赶快去一个组,二次爆炸!”未等班长说话,靠着柜笼在一边休息的宁振贵,从柜上扛起药箱子,一句话不说,一个人就跑出去。
几个箭步,他又到达沟沿,跳下沟去。一切都照前次一样。只是这次绕到正南面去;爬上沟,他个人点着个人送。才走六七步,三个手榴弹落到他跟前不远,宁振贵这次连趴下都不，猛着飞跑前进。上去贴上就回跑。他还未下沟。只听得又“轰隆”一声,雷响了。跟着哗啦啦又一阵响。宁振贵回头看见:炮楼塌下半壁!
冲锋号响,战斗连冲锋上去,敌人全部交了枪。宁振贵不但百分之百地完成了任务,还就地参加了冲锋,缴到一挺机枪和一支步枪。
未完待续……
本文作者为著名作家管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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