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与丑

人人爱美。

但我从小就是个丑孩子。

客人来家里，看到弟弟，直夸真好看。然后顺着视线再看看我，直接转身看别处。也有直接的，对着父母说，闺女长得不怎么好看。

亲戚们也不避讳，在我面前半开玩笑地说，你只能好好读书了，长得太难看。

大院里的孩子王是个姐姐，她管理小朋友们的方式就是每天要有一个人出局，所有人都不跟这个出局的人玩。她有一套小朋友排名的规则，我总是排在倒数，常常被踢出局。我猜就是因为我丑，看着不顺眼。好在弟弟排名很靠前，他从来不管什么排名，带着小朋友跟我玩。

上学了，弟弟总有情书收，有漂亮女孩子的各种嘘寒问暖。我肯定是没有这种待遇的，反正我爱看书，有书就相当于什么都有了。

小时候人们对美丑没有现在这么追捧，我也对美丑没什么感觉，只是对自己的丑有自知之明。生活照旧简单，幸运地度过了丑而快乐的少年时光。

上大学开始，有过零星几人的表白，我觉得对方不真诚。我不好看，你也不了解我，那我不应该是你心里喜欢的人，你只是退而求其次，想有谈恋爱的感觉罢了。这种感情，没什么意思。

还是女生之间的对话含蓄。一起上体育课的女生跟我说，一看你就像是学物理的。我知道，物理系女生都是恐龙嘛。

某人表白时我也觉得不真心，所以很淡定。某人很惊奇地问我，难道很多人向你表白吗？怎么这么若无其事，不像你啊。

我稀里糊涂对某人说先在一起试试，不合适就分开。因为表白前一段时间某人对我很好，我很少体会到这种除家人外的长期照顾。

后来有一个微信群里几个老朋友常常花式夸我好看，真的很像流行过一阵的夸夸群。

我想起了一个实验，说的是一个女生因为被全班同学夸好看，变得自信起来，后来果然越来越好看，变成最漂亮的那个女生。

这群里的老朋友是不是在给我自信？

被夸得久了，我也慢慢有点底气，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我还能差到哪儿去，不就是单眼皮、眉毛乱、嘴不小、脸太瘦吗？

直到看了很多明星从丑变美的娱乐文章，渐渐发现，如今人们审美多元，什么类型的美都能够接受。单眼皮怎么了？大表姐刘雯不知道有多少人夸。眉毛乱？明星的眉毛天天变，可长可短，可弯可直。嘴不小？安吉丽娜·朱莉的嘴比我还大，谁说什么了？脸太瘦没关系，上镜好看啊。

我这单眼皮、乱眉毛、不小的嘴和太瘦的脸组合在一起，看久了也习惯了，慢慢看出点美感来——原来我的鼻子还蛮好看的嘛。

过往最骄傲的事就是人人看我显小，大一时看着像初一的学生；研究生刚毕业时看着还像个大学生。没成想工作几年下来，渐渐也被叫阿姨了。

也是，30岁的人了，目光里多少带了点岁月蹉跎的痕迹。

某天照镜子，感觉镜子里是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一个有另外灵魂的陌生人。我变没变美不知道，但一定是变了。

美与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