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我的悲伤,带到大海,让所有的过往,不再心伤。
秋日的暖阳在午后愈加燥热起来,此刻的中央商务区只有三分之一的阴凉,远处狭窄的小路上车辆稀疏,车轱辘缓缓地压在马路上,时光放慢,坐在办公桌前的我也仿佛身轻如燕般踏着凋落一地的桂花在尽情歌舞。
总有一个地方,会埋葬了所有的过去,在那里,痛苦会开出最鲜艳的花。
你,有没有过彻底失去一个深爱着的人呢?不是分手的那种失去,而是永远的阴阳相隔。我有。
1
四年前,我们选择了不同的人生,你留在了家乡的城市,在全市最好的高中参加补习班,你决定复读了。那年,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是在放假时常去的公园,仍旧记得你来我家找我,红着脸和我妈打招呼时的害羞,那时,大人们开着我们的玩笑,谁又曾料想,再也见不到那个笑起来脸上带着梨涡的男孩了呢。生活在戏谑你的同时,也给我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我们沿着公园的小路走了很久,一路上并无很多话,只是两个人的身子越走越近,在郁郁葱葱的大树下,你搂着我留下了我们的第一张合影,那张照片再也找不到了,就如同那天之后分道扬镳的我们,开启了未知的旅程。没有牵手、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我心里的少年,化成一缕风,带着四年前我最纯真的感情,消失不见了。
我告诉你,我要去的地方很远,以后我们真的很难见到了,一定要保持联系。你眼眶红红的,不断叮嘱我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你要回家了,即使到了分别的最后一刻,我们都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目送着载着你的那辆黑车慢慢从我的视线中远去,我希望你能看到我不舍的情绪,就在我泪水快要流出来的时候你发短信告诉我“别看了,快回家吧,注意安全。”原来,我们从来就不缺少默契,我们还是过不去自己这关。
爱得深沉,却又苍白无力,我的大学生涯即将开始,坐在火车上我既忧伤又兴奋,我和你说,我要走了。那时候我们明明都有QQ和微信,但是我们依旧用成本更高的短信来联系,你的情绪也不高,我们说了很多煽情的话。隔着手机屏幕,你终于对我说出“我爱你”,我真的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是多么幸福,你说要是多少年以后我们还是单身,还爱着彼此,就永远在一起。我从未怀疑过这句话,我们之间,隔着的只是距离而已。
这也是悲剧的开始。
2
三年前,你参加完你的第二次高考,查分数的时候,我比你还紧张。那年暑假我在学校那边打暑假工,事情一干完就马上打电话问你成绩怎么样,你故意卖着关子,让我猜,我知道你过线了。电话这头的我真的非常自豪,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喜欢的男生勤奋又优秀。
你办酒席的时候我请了好几天的假,在酒桌上,你一杯杯敬着席上的同学们,看着你喝酒上脸的样子,我既心疼又高兴。你举起酒杯敬我的时候,凝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谢谢”。我希望你过得好,想起你复读期间,有时晚自习下课后我们会通很久的电话,我问你在干嘛,你说在楼顶抽烟,我很惊讶你会学我,只是因为,抽烟的时候,你会想起我;高考倒计时还剩十几天的时候我给你寄了一盒德芙巧克力,让你在考试的时候吃,因为我们一起高考的那年,你也是把我叫出教室,给了我几个德芙巧克力,告诉我每考一场试就吃一个,你知道我每次考试心态都不好,容易紧张;高中时候我们被分到不同的班级,当你第一次拿着一袋刚洗好水还没有沥干的水果从后门叫我的时候,我还偷偷地小声问你,你不怕被其他同学看到啊,你突然的大胆,有时也会让我手足无措;高三那年我走读,你住校,下晚自习后你会送我到校门口。那时候我们都不懂如何去爱,只是想把最好的给对方,既惴惴不安,又期待惊喜。
在家呆了几天,我们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去看了电影,一起吃了顿饭,像情侣一样。《捉妖记》很好看,你看我笑得那么张狂,一脸宠溺,但是菜点多了,我们没有吃完。为了能再多见你一面,我参加了另外一个并不熟的同学办的酒席,你们复读的时候在同一个班,可是,我发现自己和你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不是路程,而是心。我在酒席上听到一群和你一起复读的同学把你和一个陌生女孩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而你没有反驳,那是我吃过最漫长的一次酒席,整个人都懵了,只想快点逃离。
我没有向你确认什么,你也没有解释什么,第二天我就收拾东西回学校了。
我能怎么办呢,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你复读的那一年,我远在他乡,你现在所有的成就,与我无关。
还是保持着联系,你本打算到武汉上大学的,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也满怀期待,盼望着我离你能够近一点。但是你还是屈服了,你是个懂事的男孩,爷爷让你不要跑那么远,你就填了个家乡的师范大学,选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你想要顾及家里。说实话,我有些失望,但是你为了家人放弃自己理想的远方,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大学,没有让你更好。
3
两年前,我对我们之间失去了信心,我恋爱了。
上大学后,我们联络得比以前少了,但是还是把对方当作最知心的人,无话不说。好景不长,我们这种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感情让我的男友知道了,他敏感多疑,居然注册了一个小号,假装成女生和你聊天,等取得你的信任后,问你你是不是我的前男友,你又怎曾想到,天天和你聊天的那个女生是我的男友。于是,我的恋爱也就戛然而止,我解释过了,我们没有谈过恋爱,从未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在一起过,可是木已成舟,我付出了真心的这场恋爱还是土崩瓦解,不留任何情面。
失恋后,我很颓废,你对我说,要不请假回家一趟,换换心情吧。我没有答应。我爱一个人,就是真的爱了,经不起折腾。我喝醉酒,哭着打你的电话,我说我真的很爱他,我很难受,你就在电话那头听我哭了好久。第二天醒来,看到你发的短信,让我早上喝点粥,否则胃会不舒服的,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我和你啊,就算现在是我们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走下去,连关心只能停留在手机里。
这件事以后,我们明显少了很多话,你说你内疚,是因为自己才导致我分手的,有时想和你聊聊天,却也发现你在有意疏远我。
你的大学生活不是很好,你说专业不是自己喜欢的,学着没有动力;学费是贷款的,你开始做兼职送外卖,你说每天都有送不完的外卖,真是受够了;你本来就内向,可能室友都是一些比你活泼的人,你感觉受欺负了,但是一直憋着。听到你不好,我为你担心,给你打电话,你告诉我没事,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沉默,直到一方实在忍不住了,说一声“那我挂了哈”,才甘愿放手。每次都是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久了,我们也就习惯了只在节假日的时候互相问候,我们的距离,退回到了普通朋友的境地。
我还是会从其他同学口里打探你的消息,你还是没变,仍旧那么内向,似乎比以前更内向了。
4
一年前,你突然又会频繁找我聊天,但是和以往不同,聊着聊着你会问我“活着有什么意义?”这类问题,你不止一次问我,而我一次一次回答你,我的答案应该不是你想要的吧,否则你不会反复问我。我以为你的异常是因为大学生活时间太悠闲了,你才会思考这些问题,而我在大学的这几年思想也变得更成熟,忙着实现自己的规划,没有把心思放在情爱上,我劝你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不要闲的没事干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从未知道,在最脆弱的时候视我为知己的你,在我身上寻找不到半分的温情,是我的不理解把你从我的身边一步步推开。
你已经极度抑郁了,你想到了轻生。你丧礼结束后的一周,你姐姐才发消息告诉我你离世的消息,她给我看了你淘宝的订单,你一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农药,但是在你生命的最后一个月,我还收到你寄给我的棉衣了,我穿上你给我买的棉衣拍照给你看,我说衣服太厚了,你说厚点好,暖和,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回复,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了。我以为你有事忙去了,愚笨如我,没有给你任何有用的帮助。
你带给我最后的温暖,却让自己永远冰冷了。我无法忘记你,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真的希望,生活对每个苦难中的人稍稍仁慈一点,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从迷宫走出来。
5
现在我在武汉了,在这个你最初梦想的城市,我每天都能看到万家灯火明明灭灭,这里有和我们一样年轻的人,他们奔走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顽强地生存着,这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勇敢。刚才隐约听到窗外传来《大海》这首歌的旋律,格外想念你,想起你以前在电话那头唱歌给我听的样子,真的很怀念。就请把我的悲伤,带到大海吧,让所有的过往,不再心伤。
我会时不时看着你的照片,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笑一个孩子,天真无邪。我会永远记得你最美好的样子,因为忘不了。
我会经历很多你没经历过的事,见证这世界的沉浮,我们就都在属于自己的时空,各自安好。
——沽安2018.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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