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前尘——救治>
温檀最后是被同屋的肇祁师兄、和临师弟硬搬回闲舍的。
当时,祠堂前被叫去观刑的闲云弟子吓得像是脚下生出了根,掐着手指数够了九下才敢陆续挪步。
“今后再有私创邪技、伤及同门者,就如温檀一个下场。”
丢下这句话,掌门飘然离去。同门弟子皆震悚于掌门对和野师妹的看重和对凌萧师兄的冷淡,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生死未卜的温檀和他的两名好友。
肇祁大着胆子试了试凌萧的脉搏,冰凉的手腕下隐着似有似无的跳动。
“活的活的,快,咱俩把他抬回屋去!”
肇祁将双臂轻轻垫在凌萧的肩头,双手挽住他的腋窝,用自己的胸脯勉强支撑着那颗沉重的脑袋。
和临点着头,小心翼翼地抓起凌萧的脚踝,三人晃晃悠悠地挪到了所住的闲舍。
“大师兄,凌萧师兄他……他伤成这样,师尊又出不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和临一向善良,胆子比姑娘还小,今天又是观刑又是抬人,他此刻不昏厥过去都算是体贴两位师兄,哪里指望得上他还有什么主意。
作为闲云派大弟子,肇祁表示十分为难——
师妹确实因凌萧丧命,但亲师弟又被掌门不由分说地罚成这个惨样,连自己求情都被一口驳回……闲云派不修医道,弟子无令不得出溪山山门,而且眼下肯救凌萧的,恐怕真的只有师尊和他俩了……
“和临,你家之前养过羊的对吧……”
“嗯……”
“要是羊打架打伤了,你们用不用药?”
“嗯……我倒是见过几种能止血消炎的草药,但是……这真的行吗?”
“走,咱俩去后山看看。”
后山?!和临哆嗦得更厉害了……但是想到凌萧师兄,他还是努力地点点头,抓起一个小布包跟上了大师兄。
“师兄,这里有。”
和临本想自己拔,结果两手软的捏不住草茎,只好压低嗓子呼唤师兄,生怕惊动了周围安息的魂灵。
借着磷火的幽光,两人总算是用草药装满了布兜。
“师,师兄,这些药都是外敷的,我们还要去厨房吗?”
“哎呦——师兄你打我干嘛?”
肇祁把药藏到怀里,猛地一拳捶在和临肚子上,疼的和临龇牙咧嘴,一脸委屈地盯着他。
“嘘——赶紧装病,待会儿我说你肚子饿的厉害,要几块糕饼,再拿一碗绿豆汤败败火。”
……那你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吗?和临眼泪汪汪地揉着肚子,照计划无比可怜地瞅着厨娘。
和临半真半假的表演深深打动了脾气火爆却心地善良的大婶,在大婶心疼的絮叨中成功骗到了一筐牛乳饼、一筐熟鸡蛋,肇祁还趁机顺走了一壶绿豆汤。
“哎,你们等等——”
肇祁和和临头皮一紧,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齐齐回头:“谢谢顾大婶。”
“客气啥,看这小兄弟虚成这样,你咋还让他提筐子呢?这再累着咋整?来来来,大婶给你们送回去。”
“不了不了,您忙着,我自己就可以。”
肇祁赶忙接过和临手里的东西,拽起和临,逃命一样溜回了闲舍。
“和临,接下来就靠你了!”
和临坚定地点点头,抓起一把草药塞进了自己嘴里,结果差点吐到肇祁身上——
这绝对是他和临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又苦又辣,还憋着一股浓郁的酸咸……
肇祁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和临的嘴巴,强行获得了第一口药糊糊。和临看着深绿色的浆糊被一点点的抹到凌萧师兄血肉模糊的后背,终于忍不住,带着对师兄的心痛拼命呕吐了起来……
折腾了一宿,凌萧的伤口勉强被两位不怎么靠谱的哥们儿处理好了,但呼吸还是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停止,人也一直昏睡不醒,偶尔哼出一两声挨不住了的呻吟。
通宵未眠,肇祁与和临苦笑着相看熊猫精。
因为师尊被罚闭门,所以这几日的课程由弟子们自修。大清早,齐三儿就叱咤有声地在闲舍前舞起了剑。
“滚滚滚,一边儿玩去,我们这里不欢迎走狗。”
肇祁一脚踹开门,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要不是齐三儿煽风点火,和野师妹怎会莽撞地冲进院子?这后面的一切又怎会发生?
“大师兄火气好大……哎呦!别误会,师弟是来送释髓鞭的,凌萧师兄虽人不在了,你们睹旧物也可聊做安慰的。”
左脸结结实实挨了肇祁一巴掌,齐三儿勉强支撑着笑容,从身后抽出一把长鞭。
“你……谁说凌萧师兄就一定不在了?你诅咒师兄,我去掌门处告你!”
和临扒着门框,气红了眼睛。
“和临小师弟也在啊,掌门现在在气头上,哪儿有心情管温凌萧。你们要是识趣,就别跟掌门对着干。我好心提醒,反而挨了你们的打骂,真是狗咬吕洞宾。”
说罢,扔下释髓鞭,扬长而去。
“他妒恨凌萧师兄比他强,就出此阴招,他他他……齐三儿他不得好——”
和临忿忿地骂着,瞥到凌萧师兄,生生咽回了最后那个不吉利的字。
温檀瘫在床上,浑身冰凉,额头却烧得滚烫。
“嗤……啊……”
温檀又梦到了父亲拼命叫醒家人的嘶吼、母亲倒在血泊里的眼神、采若姐姐临死前的惨叫……
“檀儿,活下去——”
那是母亲最后一句话,也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记忆。
一片漆黑里,有一线光照了进来——
“师兄,快来,凌萧师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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