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像个陌生人一样站在他面前时,他一如既往的冷峻的面庞在我们俩的眼眸里反复折射。此刻,我竟想起了孩提时候的洋芋地以及刚刚在广场驻足凝视的老舞者。也有那么一个瞬间,看到了父亲棱角分明的手掌抚在我稚嫩的后脑勺。
我也在四分五裂的神经里思绪翻飞,近乎疯狂地找寻关于我与他之间的丝丝缕缕,一个关切的拥抱?一个亲昵的额吻?一个不太颠簸的机车后座?又或者一个隐约的黑白合照?就像跃动的心电图,杂乱无章的电波线,催眠的嘀嘀音频声。可这终究归于平静和麻木,所有的联系都变了空白,变了模糊的幻影,又像那心电图一样,一条直线走到了尾。
像尸虫吞噬颅骨一样,我们蔓延着渗入时光这具浩大且极具蛊惑的腐尸,然后,随流言的尸水涌向无际荒烟蔓草的年岁。
似乎所有的羁绊全都来自于陌生,倦怠之心,难言之苦。又或者本就是内心在演戏,戴着面具在回忆里久久地走了一遭。
我们互相很透彻,却又各自伪装。就像他只出现在我懵懂于世和已经理解成形的岁月,这之间长长的路,似乎是一层厚实的积雪,甚至是浮冰。母亲在暖融它,而我却像个深井一样,在极寒里抗拒着炙热。
如今,我也早已胡茬林立,幻想生活,可是每每夜阑人静,心底深处的躁动依然剥茧抽丝地把事事摊开,把每一步都走曲折。
我也更愿意卸下苦楚和自责,像个孩童一般伏在他肩上,事实上,此刻不是更应该递给他一个硕壮的肩头吗。我想他也和我一样想。只是又囿于昼夜,被时间搁浅。
应该交给时间去沉淀吗?可时间只会欲盖弥彰,就如同漫滩堆积的鱼骨一样,你也忘了它究竟来自哪个山川湖海。
当一切开始脉络清晰地显露无疑时,我会为当时的心境而发笑,父亲也会。人生而自由,能牵绊的只有多余的情愫。
父亲会老去,母亲会离开,我也终究要跨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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