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其实周末不算难得,每周有两天的,不过一个人的周末就很难得,金贵儿回了他的姥姥家,爸妈去了我的姥姥家,媳妇要去参加一整个下午的培训,我将他们一一送走,窗下看见收废品的三轮车匆匆路过,墙根底树荫下躺着翻修路面的睡觉的工人,我窝在乱糟糟的床上计划要怎样度过这个安静的下午。
我刚把工作辞掉那会儿,和在几天前刚刚成为原同事的两个朋友吃饭。饭桌上聊得大部分还都是原来的工作,原来的领导和原来的是非。同事说羡慕你说走就走,不过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趟着走,不会再像这里,旱涝保收。其实他们不是不想走,或者说不是没有这个念头,只是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更不知道除了现在从事的工作,还能做些什么。大家碰了杯,把桌子上的酒收了,又多要了三瓶啤酒。
我翻了翻堆在床头的书,玩了会儿手机里的消消乐,最后把我从床上推起来的是打开电脑,从播放器里放出来的干瘪的音乐,独享的时光怎么能不讲究些质量。走走走,找个咖啡馆写作文去。然后脑子里检索一遍能去的馆子,要是去这家可能需要洗个头,要是去那家可能还需要换件干净衣服。于是洗头洗脸,出门左转路过墙根底树荫下睡觉的工人,能听见微微的鼾声。
我之前在一家大型央企上班,世界500强里的前十,资源行业,所以他用大一统的方式发展茂盛了很多年,因为茂盛所以稳固,铜墙铁壁,不是谁都能进去,所以没有人愿意出来。我办辞职信手续的时候拿着需要盖章的文件走了6个部门,领导疑惑的问我:这么好的工作,你为什么要走?在我上班的那个区,大部分领导和同事都是本地人,从小在山里长大,熟悉当地的一草一地,又见证了技术的变革和企业的开拓,塑造了天然的荣誉感和使命感。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因为最近几年一个本地的公司招收的外地人越来越多。就拿我们部门说,6个人,三个当地人,三个外地人。那天喝酒的就是我们三个外地人。从大东北、大西北进北京城、握铁饭碗,在当地娶妻买房,若这样还要不计后果的任性挑剔,他们说:代价太大了。
那就坐地铁呗,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又刚刚还完信用卡,舍不得打车。地铁上人不多,到了站下了车走了段路上了楼点了杯咖啡喝。为什么一定是咖啡,为什么一定是咖啡馆,为什么一定是这家咖啡馆。三个自然段按理说就这样出来了。我从3年前路过家门口那间咖啡屋,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和老板一来二去熟了,也陆陆续续尝到了不同种类的咖啡,才对咖啡这种饮品钟情。带着这份钟情又陆续串了很多馆子,认识了很多咖啡、咖啡师和咖啡馆。把去过的馆子在地图里标注,密密麻麻地布满街道也是挺骄傲的一件事。咖啡馆里的环境很重要,一个崇尚慢节奏的地方就要布置的简洁一些,慵懒一点,抑或是舒适一些,温暖一点,才会让路人愿意放下急躁的心情在这里偷一份闲歇。所以你以为来咖啡馆的人有多少是为了喝咖啡才来的,那还不是因为有这么个不用动脑子的地方。那么咖啡馆除了环境还有什么呢,自然是人,我泡咖啡馆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泡人。
同事说,咱工作说忙呢,不算太忙,要是有机会还是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但是你说咱做些什么呢,现在一回家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嘻嘻哈哈看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到底演了什么。也清楚还可以有证考,还有那么多书要看,但就算考了证看了书也还在自己的圈子转,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圈。新闻也不是不看,杂志也不是不翻,但除了最近上的某部电影和北京房价又涨了多少,其他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那我这辈子就在这儿当工程师终了了?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很难接受这份情,世界毕竟那么大,谁不想去看看呢,但我要从哪里入手,从哪里开始呢。我拍拍他,老气横秋地说:你不靠近他们,谁又会靠近你呢。
咖啡馆是一个小世界的大杂汇,这里聚集着不同职业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很多是偶然路过进来坐坐结果念念不忘周而复始如我,有些是慕名而来就是带着想多串一家店多认识个人而逗留如我,再有就是带着本书找个角落坐下,结果整个下午和对面的小姑娘玩你比划我猜然后互留微信偷偷私聊,书却一动没动如我。那段时间我认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做编辑的,做赛车的,全职太太,教师,作家、设计师,影视工作者,IT男,工程师(还真是很少有做金融的)。大家为了一杯咖啡聚在一起,就管他叫缘分吧。然后大家一起喝酒,一起漫游,那种类似爱情的依赖和类似家的安全,是要去经营去试探去呵护的。但你不靠近他们,谁又会靠近你呢。
同事说你说的对,应该多走走,多认识些人。说完举杯邀酒,之后无话。我这几年过得虽说浑浑噩噩,但有几件事让我觉得挺骄傲,一个是娶了个真心对我的媳妇,一个是在咖啡馆里学会了怎么认识这些有意思的人。我也常和朋友们显摆我的咖啡馆交友心得,他们常说:我家附近也没有咖啡馆啊。我说有啊有啊,就在这附近的哪哪哪啊;他们常说:我也不会喝咖啡啊,我说呸呸呸,好不好喝你还喝不出来,星巴克那么苦你不也照样往肚子里灌;他们又说:去了咖啡馆我也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呀:我说逼逼,逼逼总会吧,你去了提王小六,他说不认识,你说王小六说认识你,他说来这里的客人多了也不是全都记得,这不就聊起来了嘛。但看起来真正去得人不多,习惯了出门左转,若没有惊天的变故,谁会愿意突然转右呢。
我抬头环顾这家咖啡馆,一桌一个人的多,一桌两个人的人少,自顾自敲键盘的人多,谈情交流的人少,点红酒点的人多,点咖啡的人少,外带饮品的多,最终坐下来的人少。
再和原同事们喝酒,不再提辞职和咖啡的事了,就聊聊原来的工作,原来的领导和原来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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