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是目前豆瓣评分最高的格斗类电影,8.9分。
今天刚刚看完同是格斗类的《铁甲钢拳》,当初知道这部电影,就是因为有人在《勇士》的评论里这样写,「看完这部电影的第一举动,打开《铁甲钢拳》页面扣掉一颗星。」
《铁甲钢拳》确实是一部看好的格斗电影,但是与《勇士》相比确实还有差距。不止是在格斗场面上的差距,《勇士》在电影语言的使用上,可以说堪称艺术。
我们都知道,不同的艺术形式有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比如摄影这种艺术使用构图、色彩、内容来表达作者的思想,小说单纯使用文字来表达,音乐通过节奏、韵律、歌词来表达。而《勇士》所使用的电影语言堪称教科书式的典范。
首先,这部电影定位是格斗类,需要大量的格斗类场面来支撑,实际上电影中大大小小一共十几场格斗,而最后重要的四五场每场都要四五分钟的时间,整部影片有一小半的时间都用在格斗场面上。或许你会觉得,那这部电影的剧情部分,也就是所谓的文戏必然相对简单。
但是,实际上恰恰相反,片中的剧情相当复杂。这也是这部电影评分如此之高的重要原因,不只有精彩的打斗,还有精彩而又动人的故事。
精彩的战斗都需要理由。
我们来梳理一下电影在略多于一半的时间里需要厘清的关系。
主角汤米和布兰登的关系。两人是亲兄弟,幼时同在父亲指导下练拳,但是弟弟汤米从小受到父亲的看重,是非常杰出的拳手,而哥哥布兰登却受到了父亲的忽视,对应的成绩也只平平。后来因为父亲酗酒打人,弟弟汤米与母亲实在无法忍受,就逃离了这个家,他求布兰登与自己一起走,布兰登却因为女友而拒绝了。为此弟弟一直对哥哥怀恨在心,他本该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却逃避了。而哥哥以为弟弟离开后父亲就会花全部的精力在自己身上,然而父亲对他的训练依然漫不经心,哥哥对父亲对弟弟的偏心一直耿耿于怀。
汤米和母亲的关系。汤米与母亲逃离之后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最后母亲因为没钱治病而惨死在临时的租屋中,而这也是他无法原谅父亲和哥哥的最大症结,原谅了父亲和哥哥就是对母亲的背叛。
汤米和战友的关系。母亲死后,汤米参加了海军陆战队,在一次对外战争中,汤米与关系最好的兄弟受到友方飞机的轰炸,除了汤米幸存下来其他人全部遇难。为此汤米当了逃兵,他要照顾战友的遗孀,为死去的兄弟尽最后的责任。所以他需求大量的钱,只好再次参加顶级的拳赛,因为那里有最丰厚的奖金。
布兰登与家人的关系。布兰登虽然没有与汤米逃离父亲,却也在之后与父亲分开生活组建自己的家庭,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而他也一直说服自己,是因为妻子和孩子才「背叛」弟弟的。但是小女儿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大量手术费,于是不得不打地下拳获得收入,却因此被学校开除,最后为了奖金同样参加了MMA。而为此,布兰登与妻子有了矛盾,因为布兰登打拳只要不失去意识就绝对不会放弃。为此,妻子一直不去现场看他的比赛,直到最后一场对决。
布兰登与父亲的关系。布兰登无法原谅父亲当初拆散了完好的家庭,他对于父亲当初的忽视也一直耿耿于怀。但是有了子女后,也更多地能体验到一个父亲的心情与难处,所以这是第一个和解的关系。
汤米与父亲的关系。汤米痛恨父亲,他把母亲的死一大半都归到父亲身上。但是为了给战友的遗孀一个有保障的未来,他又不得不找父亲做自己的教练,他知道要获得胜利这是最好的选择。而在训练的过程中父亲一再希望和好, 都被汤米无情的拒绝。这一矛盾持续到电影的最后十分钟。之前酗酒的父亲已经因为尝尽苦果而滴酒不沾,但是在汤米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后终于崩溃,在酒店喝得烂醉,汤米看到了父亲的软弱与悔恨,终于原谅了父亲。
父亲与自己的关系。父亲在亲手拆散了完满的一家人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于是保持解救一千多天,他想忘掉过去的罪。汤米却回到了他身边,于是他希望求得儿子们的原谅。然而单纯的语言是单薄的,又怎能抹去那深厚的恨,他也一直以「我已改过」的姿态来面对儿子们,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既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又如何能得到别人真的原谅。所以在他崩溃之后,反而获得了谅解。
汤米与自己的关系。汤米恨哥哥恨父亲,其实更恨自己,恨自己亲眼看着母亲呕血死去无能为力,恨自己眼睁睁看着兄弟在友军的炮火中丧生缺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从来没有逃避责任,所以才会打拳,才会找到父亲。其实,汤米也是爱父亲、爱哥哥的啊,只是他无法背叛死去的母亲。他最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悔过,是对内心的认可。所以当最后父亲崩溃认错,当哥哥喊出,「我错了,我爱你,求你认输。」才会原谅哥哥,原谅父亲。其实这本身是与自己的和解。
好吧,这是片中的主要关系,而其他的支线关系,比如汤米与拳馆教练,布兰登与教练,汤米与战友遗孀、布兰登与学校,这些复杂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
如此多的故事与心理上的转变,是怎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讲清的呢?其实基本上上面说的每一个主要关系都可以展开来拍一部电影,但是本片中不仅把这些故事说圆了,还完美的表现了人物心理上的转变,靠的就是炉火纯青的电影语言。
比如汤米与母亲的关系,这是全片中最大的矛盾和症结,在片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描述着一段关系只用了两段对话,第一段初见父亲时的对话,「你错过了很多精彩的细节,你本该知道,她在一个没有暖气的烂房子里,咳血咳到跪在了地上,让我用圣水给她擦拭身子,因为没有保险。一直盼着你的那个哥们……耶稣来救他。」第二段与布兰登的对话,「还好你没有离开女友,离开了,你就要去埋死人了。」
两段简短的对话就把自己和母亲离开后的经历讲得清清楚楚,而且其中的酸楚与磨难跃然纸上。。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出汤米对母亲的爱,他在失去母亲时的痛楚,而如此复杂的一个故事,两短对话讲得清清楚楚。
表现母亲与汤米用的是对白,而表现布兰登和妻子则用的是细节。妻子知道布兰登打拳的习惯,言语中隐约透露出之前发生的重大事故,所以她无法去现场观看比赛,无法看着自己最爱的人面临危险。但是她同样无法放下担心,所以他在家中,不断的做着琐事,叠衣服,用手指敲桌子,拿起手机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直到看到丈夫安全的信息开心地跳起来。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他对布兰登打拳的矛盾与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想起来前些天张艺谋的《影》,有一幕,胡军饰演的元帅要去与影子决斗,吴磊饰演的少帅非常担心,于是叫父亲「小心」,父亲走出几步又叫父亲「小心」。这种简单粗暴的对白简直没法直视,铁与血磨练出来的军人间,即便是父子,会用这种方式表达担心吗?
回到《勇士》,在表现本片的第二大矛盾——汤米与父亲之间的矛盾时,有一个情节记忆尤深。比赛的一个间隙,汤米在游戏厅玩赌币机,父亲希望获得汤米的谅解,而汤米狠狠的羞辱了父亲,然后父亲寂然离去,画面定格到这里,看父亲的背影你会明白什么叫凄凉的背影,而看汤米的眼神,你会明白他内心对父亲既痛恨又不忍的心情。
一个完美的故事,人物必然是复杂而饱满的,比如汤米,虽然痛恨父亲,但是看到父亲的凄凉也会升起自责的矛盾,虽然无法原谅哥哥背叛自己和母亲,但是他知道他确实也有自己的责任。
而这看似充满仇恨与矛盾的父子三人,其实骨子里都留着一样的血,他们都曾犯错,都在犯错后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他们都有着永不放弃绝不认输的精神。
所以在最后汤米与布兰登的对决中,我们看到的不只是精彩的格斗,还有两颗心的碰撞,在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兄弟两个用拳头抒发自己的愤怒与悲痛,他们都有不得不胜的理由,布兰登背后有需要医治的女儿,汤米身后有战友的遗孀。然而最终冠军只能有一人,这或许是最大的悲剧,你不知该期待谁赢,正义与正义的对决没有对错,只有伤痛。
所以当最后汤米一只胳膊被扭断依然坚持战斗,当布兰登在弟弟耳边求他放弃,说出那声「我爱你」之后,每个人都会泪流满面。
没有无法原谅的错误,只有不能和解的内心。
经典,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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