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六七届兰州四中高二.二班)班上有这么三个同学,因为都比较喜爱文学,说话都有些爱咬文嚼字的,因而被大伙称为“三夫子”。他们分别是;比较喜欢古典文学而被称为“古”夫子的彭伯异,比较喜欢外国文学特别是欧美文学的被称为“洋”夫子的张克耀,比较喜欢乡土文学的被称为“土”夫子的周养利。当然,他们喜欢的,不见得别人不喜欢。他们比较喜欢文学,不见得与之相关的他们的语文成绩是最棒的(彭伯异的语文成绩更好些),只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
彭伯异为啥喜欢古代文学,因为受他父亲影响,他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国内著名的古汉语言学家彭铎(西北师大国家二级教授,与毛主席是湘潭同乡)。张克耀为啥喜欢欧美文学,也是受他父亲的影响,他父亲张国翘(兰铁高级工程师),早年毕业于受欧美文化影响很深的北洋大学。周养利为啥喜欢乡土文学,是受他哥的影响,他哥哥是任家庄生产大队干部,他一直靠哥哥抚养,有些文化的哥哥比较喜欢当地的乡土文化,因而也影响了弟弟。
不知是不是“文人相倾”的缘故,三个夫子之间来往不密切,相互间缺乏深层次的交往。三夫子有些清高,在班里也没有结交什么铁杆知己或形成自己的朋友圈子,给人总有些我行我素或“鹤立鸡群”的感觉。所以本文我也很难写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带有闪光情节的故事来。 彭伯异少言寡语,常常是默默地坐在同学堆里,倾听诸如马相之类的同学的“摆乎”,听到令人捧腹大笑的事时,他也会大笑,他的笑声带点尖也较响亮,辨别他的笑声不太难。彭伯异很少当众夸耀他那在楚辞宋词及古汉语(训诂学)方面很有造诣的父亲,但他有次讲述他父亲讲课时的一个小绝技給我印象特深。他父亲板书完毕后,能将粉笔头准确无误地投进两三米开外的讲台上的粉笔盒里。我们班的语文老师赵屛玺是彭铎的学生,他把对彭教授的敬意转化为对彭伯异的关注和指导上。彭伯异在古文翻译及作文方面很优秀,特别是作文,主题思想正确,线条清晰,言简意赅,缱词造句准确,同学们都打心里佩服。后来我发现自己看人的视觉有偏差,彭伯异的古文好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古典文学。后来发现他最喜欢的还是无线电及家用电器,摄影器材之类。有一次学校广播站的扩音器坏了,这大大影响了用电波及时传达"最新最高指示",学校的电工束手无策,校革委会无奈找到彭伯异,彭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彭伯异还常把家里的收音机,电唱机等拿到宿舍,拆拆弄弄,一会用万能表测量,一会用电烙铁焊接,忙得不亦乐乎。最令人佩服的是,在"三忠于四无限"时期,他在郑国英等同学配合下,将自家电唱机大卸八块,改装成集声光机械一体的"毛泽东思想放光芒"的电动模型,并参加了兰州市中学“献忠心”的展示会。更令人赞叹不已的是,活动结束后,他把这些拆得七零八落的电器元件恢复成完好无缺的电唱机了。
可爱的“三夫子”(高二.二班趣闻轶事之五)张克耀的书包里经常放有十八九世纪欧美的文学书籍,他也经常拉我到校图书室去借阅新到的欧美名著(一次只能借二本,一月内归还)。和他同行时,灌到我耳朵里的总是他那喋喋不休的介绍小说情节的话语,看样子他把我当成他寥寥无几的知音了。在他的影响下,我也试着读了些世界名著,如;雨果的《九三年》、大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小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等等。我发现越是世界明著,我越读不懂。但是马克.吐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历险记》、《契克夫短篇小说选》、《普希金诗选》等通俗易懂的我还较喜欢。文革期间,张克耀怕红卫兵抄他家,用包袱皮包了好多小说送到我家来,我借机读了其中的好多本。复课时我"完壁归赵"如数还给他了。关于他的故事,我已在前面的"大张.老张.小张"文章里用了三个篇幅有了较详尽的阐述。
可爱的“三夫子”(高二.二班趣闻轶事之五)周养利是土生土长的道地的兰州人,兰州海拔较高,气侯干燥,他跟其他兰州人一样(指当时),脸頰两边有较发达的毛细血管,显现绛红色,被称为"红二团"一族。他特喜欢赵树理,马烽,柳青,周立波等专写农村题材的作家,他对《小二黑结婚》、《锻炼锻炼》、《不能走那条路》、《创业史》、《暴风骤雨》等长短篇小说津津乐道,常挂嘴边。但我看人的视觉还是有点问题,后来发现他更喜欢的是历史地理。他是我们地理老师邱端好(泰国华侨,兰州市侨联的副主席)的得意门生。令人叫绝的是世界上所有国家(含地区)的首都,面积,人口,民族,地貌特征,主要物产等他都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一次,我悄悄地准备了几个小国家的资料,如巴拉圭,瑙鲁,马尔代夫等国的资料,当着同学面突然发问他,谁知这个老夫子看也不看我,仰着头,滚瓜如流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使我等同学目瞪口呆,佩服不已。他被分配到兰州汽车制配厂中学(只有几百名学生,分配到该厂小学的还有同班刘桂华、杜桂琴)当地理及历史老师。后来他嫌粮不够吃(月供二十八斤粮),老饿肚子,向厂长写了一封慷慨激昂的请调信,调到铸造车间当了一名翻砂工(月定粮四十八斤),粮是够吃了,但浑身上下老是粘满砂尘,衣服老是黑乎乎的。过了两年他又给厂部写了一封同样是慷慨激昂的请调信,结果又回到中学当老师了。后来他上了师大的函授本科,取得了大学本科学历。他任教的工厂中学不缺语文老师,他自告奋勇地改当了他钟爱的地理课。七八年三月的某天,他在甘肃日报上看到了我发表的文章,兴奋地向周边同事炫耀作者是他的同学,給我打电话(单位电话)表示祝贺。感动的我专程到他那汽配厂的简陋的小平房回访了他,他在火炉上煮了加了糖的酽茶招待了我。
岁月如烟,还是岁月不如烟,那是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哲学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看的还是眼末前的事。零八年我刚退休不久,接到老同学陈荣芳的手机电话,接着不久,陈荣芳和彭伯异出现在我的眼前。在办完陈托我办的事后,我在一小饭馆请他们吃饭,才有机会打量了一番彭伯异。与当年相比简直盼若两人,偏瘦的脸上出现皱纹,说话有气无力。得知他始终没有上大学,后来在师大理化实验室当实验员。父亲去逝后,身体不太好的他和爱人陪伴已到耄耋之年的母亲......。大前年十月底刚回兰州的我在七里河桥头的黄河边碰见了久违的周养利,他穿着七八十年代的深蓝色毛华达呢中山装,脸上留着没刮干净的胡茬,发胖的他依然在高谈阔论,依然扬着头,不给我寒暄家常的机会,自顾自地谈他对世界时局的看法,谈对伊斯兰阿拉伯世界的看法。他不直接夸自己始终热爱的家乡___兰州,而是借他老婆的口而且頗为自豪地说:“我老婆傻乎乎地说,世界上就中国最好,中国就北京好,北京下来就我们兰州最好......”。至于另两个夫子张克耀和彭伯异已经没有眼前了,几年前他俩已经先后因病远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无法再见到他们了,他们已走得很远,很远了......。周养利经常出现在老同学们的聚会中,他的记性依然很棒,同学们聚会聊天时凡遇到有关史地方面的议题时,周养利同学依然会精神亢奋地如数家珍、侃侃而谈起来,其所谈凡涉及数据的内容依然是准确无误、分毫不差。(华民故事连载之二十四)
兰州四中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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