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父亲,我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总觉得我与父亲该是前世便见过面的。前世的我或是父亲在河边钓鱼的时候,突然飘落于他发间的一片落叶。或是他时常经过的一棵小树,或是不经意间偶遇的一只蝴蝶或蜻蜓,亦或是他驻足观赏的一朵丁香花。无论前世的我与父亲是拥有着怎样的缘分,今生便已然注定是彼此间最最亲密的人。也许是血缘的关系亦或是前世的某种缘分的牵引,使得我与父亲站在一起时,就只那么静静地站着,便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这种情愫说不清道不明,总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不知从何时起便总想着如果能和父亲永远这般相依到时间的尽头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也许当我看到父亲头上第一次出现银丝时,便开始在内心深处升腾出一种淡淡的忧伤和不舍,甚至连我自己也未曾那么明了地发觉,只是隐隐地感知到这种莫名的情愫。
其实在日常的生活中很少与父亲交谈,即使在小时候也很少有与父亲谈心之类的亲密活动。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总是有点严肃的,有点不苟言笑。只依稀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岁左右,曾经枕着父亲的手臂睡觉,曾经趴在父亲白白的肚皮上玩儿,还用小手抠父亲的肚脐眼,扑闪着稚嫩的大眼睛用稚气的声音问父亲为什么人们会有肚脐眼儿呢?又用小手捏捏自己的肚脐眼,心里疑惑着自己的肚脐眼为什么与父亲的不一样呢?感觉还是父亲的好看,直至现在还记得父亲的肚脐眼儿上有一粒小小的痣,感觉很可爱。
还有一次父亲吸着烟卷,然后把烟吸到口腔里,鼓鼓的,再把嘴张成一个O字型,吐出一个类似蓝色的圆圆的烟圈,随即那烟圈便慢慢消散开去。那时从心底里佩服父亲,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后来甚至自己趁爸爸不在的时候,偷偷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卷,用火柴点着了,对着镜子想学父亲吐出圆圆的烟圈。有模有样地学着父亲的样子把点着的烟放到嘴里,猛吸一口,结果竟呛得眼泪鼻涕直流,从此便打消了做“吐烟圈魔术师”的念头了。那时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呛人的烟卷爸爸却总是吸得津津有味呢?
在我的印象中让我感觉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便是每当晚饭后,爸爸总是领着我到后院邻居奶奶家玩儿,那时后院邻居奶奶家的那位爷爷是编竹篮子的,几乎每天都编,他家院子里总是堆着许多毛竹和用大毛竹劈成的细细的竹条子,有了这些竹条子就可以拿来编竹篮了。邻居爷爷的手艺很是娴熟,只见他不一会儿功夫就能编出一个大大的竹篮子。在编的过程中总是会出现一些废弃的小竹条子, 这时爸爸便会收集起这些竹条子来给我编小公鸡,那小公鸡很是小巧别致,有趣可爱,编好后爸爸便用嘴对着”小公鸡“的嘴 ,学着公鸡啼鸣的声音拉长了脖子叫一声”咕咕喔......“那声音顿时响彻了云霄,我便会开心地接过爸爸手中可爱的竹编小公鸡,学着爸爸的样子用嘴对着”小公鸡“的嘴,拉长了脖子叫一声”咕咕喔......“叫完后便开怀大笑起来,脸上洋溢着无比的满足和幸福。有时候叔叔也会拿着笛子跟我们一起到后院邻居奶奶家,我们是去做竹编小公鸡,而叔叔是去那取一小片竹子里面的白色薄膜,把它贴在笛子的一个孔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吹出好听的笛音。有时玩着竹编小公鸡,会不时被叔叔悦耳动听的笛声所吸引,就站在一边静静地聆听叔叔吹奏那无比动听的曲子。有时听熟了他吹奏的曲子,自己也会学着哼一小段,感觉甚是享受。我想我最早的音乐启蒙老师应该就是我的叔叔了。
每每想起玩竹编小公鸡开心大笑时的模样,想起父亲那温柔的笑,想起叔叔吹奏的动听笛音,便会使我感动至落泪。那个时候的光阴总是慢悠悠的,无忧无虑的,充满了纯净、香甜和温暖的气息。
在我记忆深处最温馨的时刻便是趴在父亲的脊背上,随着父亲的脚步,感知着父亲有节奏的心跳,便什么也不再害怕了。那是小时候一次生病的经历,那时好像病得还挺严重的,爸爸每天都要背着我走很远的路去医生家看病。现在还依稀记得那时要走过一条长长的弯弯的林荫道,那林荫道旁有一条小溪,总是在那儿无尽的欢快地流淌。连续好几天爸爸都要背着我沿着那条林荫道去医生家。有时候我会安稳而甜蜜地趴在爸爸宽大的脊背上睡着了,有时爸爸怕我睡着便会一边背着我一边唱歌给我听,或者还会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给我听。那时想着如果能天天趴在爸爸宽大温暖的脊背上听爸爸唱歌,听爸爸讲故事该多好啊,甚至默默祈祷自己的病好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现在我很有些自私地庆幸着那时交通的不发达,因为如此我才可以在那样一段特殊的时光里绵长地感知着父亲伟岸脊背的温暖,感知着父亲深沉浓浓的爱。如今我仍能真切地感知到那样一种温馨与甜蜜,而对于当时的病痛却早已忘却至九霄云外了。
对于父亲的爱我总是很在乎,连着对于父亲的喜怒哀乐也异常的在乎起来。
记得有一次回到家,那时正值晚饭期间。这时父亲回来了,但神色有些落寞甚至还带着微微的愠怒,我叫他,他也似没听到似的没搭理我,可能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吧!也许当时爸爸是搭理我的,只是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像往常一样显得喜悦,因此我便觉得内心很是受伤。饭也吃不下去了,便借故走开一小会儿,想自己冷静一下。于是我便拿着一大包餐巾纸飞也似地跑到后院,眼泪在跑的过程中像断线的珠子般不断不断地滴落下来,跑到一棵大树下,踉跄着,似都要站不住了,泪水还是不停地直往下掉。那时我自己也很惊诧,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在乎父亲,在乎着父亲的喜怒哀乐,在乎着父亲对我的在乎。那时我甚至怀疑爸爸是不是不爱我了?就仅仅因为父亲没有对我的回家表现出愉悦之色,我便受伤至此,连我自己也始料未及。
最近更有好几次睡得迷迷糊糊间,仿佛模糊地听到楼下有木门开合之声,有时还会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咳嗽声,像是觉察到父亲此时已经起床,准备上山干活去了。每当这时我总觉得我与父亲是有一种心灵感应的,好像一瞬间超越了时间和空间。之所以会这么确定,是因为那门的声音是独属于老家厨房那扇没有锁的木门所有,因为没有锁,晚间便总是用一根木棍撑着,每次开门,木棍便要拿开,然后使劲往里面一拉,便会发出“吱呀”的一声,这声音伴随着我的记忆多年。
记得从前在家的时候,每当凌晨三四点钟,父亲便会起床准备上山干活,在开门关门间有时还会传来一阵清脆的咳嗽声。也许是习惯了那样的声音吧,所以有时自己在睡梦中还是会隐隐约约幻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作为贫苦人家的孩子,父亲从小就去山上做活以贴补家用。因为家里弟妹多,父亲又是最年长的一个,所以初中只上了半年学就不得不辍学回家种庄稼、干农活。
父亲曾经用自己辛苦砍来整整一车的柴换来了一支钢笔,想必在父亲的内心深处依然燃烧着对知识无比渴望的激情。
后来在我读初中的时候,父亲便把那支用一整车的柴换来的钢笔赠予了我,只可惜那时我不懂事,那支钢笔如今也不知去往了何处……只记得那是一支红色的钢笔,就如同是一颗红色的炽热的心———一颗对孩子寄予希望的热烈的心灵。
我想父亲于我应是寄予厚望的吧?希望我能够以文字作为生存的一种能力。如今想来,父亲是极其爱我的,希望我能够修炼出一个美丽的人格,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幸福之路。
伴随着那熟悉的“吱呀声”和父亲的咳嗽声,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借着微微泛白的天光,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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