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算上正式书写这段文字之前,读了四五次有余,原因那就多了,听说王小波的书有趣,读了;读了以后感觉没读懂,又读了;感觉别人会读不懂,于是为了压缩改写让别人读懂,再读了;想写一份感想,怕写不好,又读了一遍;最后为了正式写下感悟,出于慎重,踏踏实实地再读了一遍;以后要不要再读,不得而知,不过,纵然如此,也不能证明我这出来的未必就不是狗屁一样的东西!《黄金时代》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的诡异奇葩,是不能以常理视之的。
自命正统的作家是不喜欢王小波的,他们都觉得王小波是下流的,粗鄙的。在王小波之前,所有知青文学的代表们,都不会像他那么写知青文化。王小波的出现,像一个怪胎横空出世,他打翻了普罗大众对知青们的认知。传统知青文学代表的作家们早已站在一个阵营,构筑了自己的精神城堡。当他们觉得那城堡已经足够高耸与牢固的时候,恍然发现,咦?旁边出现一个新城堡,奇特,而且更加高大。得知是这一个叫王小波的家伙搞得,他们心里开始有些不安,有些恐慌和焦虑,为了捍卫自己原来的地位,就暗地里搞破坏,发表一些卑鄙的言论,想要转移观众们的视线。在他们看来,观众们是傻的,只要洗洗脑,发表一些振聋发聩之语,必能扭转局势。于是他们就大放厥词,说王小波写的是下流文学,写的是色情小说,会让人误入歧途,会食人脑髓,号召众人千万别被其毒害。
对自称正派的那些文人雅士与王小波作品之间的斗争,应该可以称之为“王小波式悲剧”,一方面,他的作品因不能流于俗套,泛于大众,所以就成了众矢之的。生物界,同类总会排外,如果外者入侵,抢占了资源,盖过了风头,那就不为原来的土著们所喜;另一个方面,王小波太土了,他把自己装扮的土里土气,在精神上却像个绅士一样充满友爱与猪狗牛马生活在一起,这拉低了文学创学者们的神坛地位。以前人们都仰望他们这个群体,他们处处彰显着与下层民众们的不同,他倒好,他一来,和底层民众打成一片,嘻嘻哈哈,没一点距离感,众知识分子不排他排谁,在他们看来,这都是他自找的。再加上王小波灰头土脸的一身装扮,还有门牙外翻的丑样儿,更加激化了传统斯文知识分子们的情绪。这世间,除了爱人李银河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觉得王小波可爱的人了。
王小波在他的杂文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里谈到,有一次他的一个读者跟他说,王小波先生,你写的东西不叫小说,你杂文写的好,还是不要写小说了,写杂文吧。王小波就生气了,这什么破逻辑,凭什么说我不适合写小说,谁说小说就得按照以前的步骤章程写了。我想王小波先生的内心独白是,我还就写小说了,不仅要写,还要写的不一样,写的你们吓破胆,掉了牙才行。他,自始至终就有一颗追求自由的灵魂,有一团不拘一格的思想,他那么不一般,用李银河的话讲,他像个孩子,像《皇帝的新衣》里面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在那个无比庄重却无比滑稽的场合喊了一嗓子,使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继而露出会心的微笑。所以,王小波先生是不是个好小说家,或者《黄金时代》是不是一部好小说,大家自己看吧,换言之,这对王小波自己而言不太重要。
《黄金时代》的出现,人们褒贬不一,有觉得好的,也有觉得不好的,少数觉得好的人让它发表了,给予赞誉,多数觉得不好的人给予批评,这个争论到今天还没有停下来,给以盖棺定论。我一直觉得,有争论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因为那恰好证明了观众辨识度的存在,可以各抒己见,没有一言堂,倘若一个东西大家众口铄金,那不是权势压迫,便是蒙昧无知。《黄金时代》出现了,多数人觉得太色情了,在传播淫秽信息,破了人伦道德底线,应该像大秦朝焚书坑儒一样将它销毁,免得遗祸后人。少数人觉得,它破开历史遗风,带来一股新气流,值得宣传播。这少部分人是值得感谢的,否则今天就看不到这样的文字。《黄金时代》告诉了世人,情爱潜藏在心底,不是罪恶。以前人们逃避,躲闪,不敢正视,现在它像一面镜子,将人们心底的种种情欲照了出来,让曾经呆在暗处的心见了光,起初或许会羞涩难耐,等熟悉了新环境,就会好得多。它告诉人们,情欲就像空气,像水源,像光明与黑暗,是正常秩序中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隐瞒,也不需要四处炫耀,就平平实实存在于那里,泰然处之,就对了!
《黄金时代》里能够冲出世俗藩篱束缚,打开一个缺口,是渐进式的,是在变化中完成的。大致可以从三个方面解读这种变化。
《黄金时代》—在困境中依然能释放天性的骑士精神一,王二的变化。
时代特征是无法更改的,知青群体的出现是历史印记的一部分,王二就是上市纪六十年代的一个知青分子。云南插队的王二,身高一米九,人高马大,机缘巧合看病结识队医陈清扬。与其它插队知青分子不同的是他足够真实,其他人看陈清扬是为了看破鞋,为了看陈清扬美色没病而去看病,王二是真有病去看病。这从刚开始就展现出王二的不同。王二是个真病人,这很坦诚,这也是知识分子刚进入农村的真实特质。
王二与陈清扬有了交集以后,正直青春期黄金年华的王二,荷尔蒙分泌旺盛,性欲无法控制,这乃本能使然,自然而然的想和陈清扬做羞羞的事情,就用友谊包装了一下,对陈清扬直白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而真的达成了心中所想。此时的王二没有在旧时代道德压制下压抑个人情欲和思想,他所表现的正是与时代特征相悖的顺从自然天性,释放天性的态度。这种态度在当时是突破性的非主流存在,受到压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除了本能的性冲动,随着时间的推移,王二渐渐表现出与群体的不融入,不仅与知青分子们不和谐,还与当地农村人民不和谐,去坝上捞鱼产生的争执,与三闷儿抢牛发生的斗殴,以及后来王二队长说王二不存在的一系列事件,这一切都表现出王二在长期农村生活中暴露出的知识分子难以融入集体,不愿意为了苟合大众失去个人品格的特征。
最后一点也是整个知青时代的生活氛围,那时不能有特别的个人意识表现。王二只能在遍布荆棘的丛林里竭尽全力保持自我特征,但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不足的,王二内心积攒了巨大的压抑,强迫着自己去妥协世俗,去执行自己身不愿意做的事情。于是,他用与陈清扬做爱的行为表达自己内心的无限愤懑,表达自己对压迫的反抗。王二在陈清扬的身上才找到了短暂的自由,能够短暂释放灵魂逃脱束缚。可是,追求自由就得付出代价,代价就是认识错误,交代材料,在不断强迫自己认识错误的大环境下,王二只能与这个世界玩儿文字游戏。
当九十年代,知青生涯结束后,王二变化巨大,外在的王二成了一个北京的教书先生,回归城市令王二恢复到原来的知识分子生涯。王二重新变得文明,尽管自己依旧感觉与曾经的自己格格不入,那是历史痕迹留下的伤口。当陈清扬带着女儿来到北京与王二的相遇,唤醒二人曾经度过时光的记忆。王二的内心依然怀有对陈清扬无法阻挡的情欲。因为在曾经艰难岁月里,一直陪伴王二度的陈清扬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二人友谊的重温不仅是对过往美好的回忆,更是王二对过往知青岁月的的挥手告别。
《黄金时代》—在困境中依然能释放天性的骑士精神二,陈清扬的变化
二十六岁的陈清扬,无比纯洁,一个高等知识分子下放成为十五队队医,因为丈夫进了监狱,而自己又长得美貌,引来了人们对她破鞋的称呼。其实想要不被称为破鞋也很容易,不过是将自己打扮的土一点,老一点,可是这不符合陈清扬来自大城市知识分子的个性,她宁愿与流言蜚语斗争,也不愿妥协改变自我思想。王二是她认为的唯一一个可以让她坚守阵地的战友,正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破鞋,寻求一丝心里安慰,陈清扬与王二发生了一段革命友谊。
单纯的陈清扬认为王二能够从水深火热的流言中将她解救出来,于是也信了王二对她革命友谊的解释,与王二发生了羞羞的事情。陈清扬不承认自己是出于爱王二才与王二发生关系,而是出于对革命友谊的忠诚才与王二发生关系,于是,陈清扬与王二前期发生一切关系的时候,陈清扬都不会叫出声来。
可是随着与王二的相处,陈清扬对王二的情感越陷越深,她开始跟着王二干各种事情,在王二被打伤以后说出自己照顾王二一辈子的言论,暴露了破鞋行径,接着又跟随王二逃跑上山,度过一段二人世界。最后二人被人保组抓住,作为破鞋被斗,同时二人发生的一切又要求被写成交代材料记录在案。
陈清扬在保持自我领地的同时又与世俗的一切斡旋,在这场波折之中,她一方面要保持自我的特色风貌,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接受世俗压力给予她的各种惩罚。当她承认在清平山上屁股被王二打了两巴掌后,突然爱上了王二,并将其记录到了交代材料里后,结束了二人的批斗之旅。
九十年代后,陈清扬带着女儿来到北京,找到王二,二人重温伟大友谊,陈清扬在不断的回忆中,让二人曾经的情感得以生机焕发。陈清扬描述了知青结束后,她一切的变化,身体变化与心理变化。在陈清扬告诉王二,她的交代材料让二人解脱的真正秘密以后,陈清扬踏上返回上海的列车,告别了这段往事,为这场青春黄金时代的爱情之旅划上圆满的句号。
可以说陈清扬才是由情欲逐渐萌发爱情,由形式主义转变为务实主义的伟大知识分子代表,陈清扬的单纯,与知青时代给她带来的伤害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更加衬托出爱欲的自然性,也更深刻的引起人们对于知青时代对于青春女性迫害的思考。
《黄金时代》—在困境中依然能释放天性的骑士精神三,时代变化
《黄金时代》其实是知青时代,上世纪六十年代,为了解决城市中的就业问题,中央开始组织城市中的年轻人移居农村,以及到边远地区建立农场。1955年毛主席提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有大作为的。”这番号召导致在六十年代迎来了城市青年上山下乡的高潮。共青团开始组织农场,鼓励与组织年轻人参加垦荒运动,中央还为此特别成立领导小组。
1966年,文化大革命下,高考停止,大批青年人滞留城市,既无法进入大学,又无法被安排工作。1968年毛主席发出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大批年轻人上山下乡来到农村,可是农村环境与大批知识分子阶层存在冲突,人文意识也存在断层,时间久了,导致大量知青分子在农村生活出现问题,七十年代知青与农村生活矛盾冲突已经相当严重,中央也不得不寻求新的解决办法。
随着文化大革命结束,1977年,高考恢复,大批知识青年想法设法想要回归故乡,回到城市里。1978年冬,云南以及北大荒知识青年以罢工和请愿的方式将自己的要求表达出来,这终于让中央将解决知青问题提上议程。1980年,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提出不再搞上山下乡,这才开始了知识青年回流城市。可那时依然有大批知识青年滞留农村。
到九十年代以后,知青问题已经解决,知识青年回到故乡,融入城市,基本上已经走出农村对他们的伤害。可是,知青时期对他们这个群体造成的痛楚虽然淡化,可伤疤留在了他们心上。知青时代结束后,涌现出了大量知青作家,像知名的代表作家以及作品有史铁生《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梁晓声《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王安忆《本次列车终点》,以及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黄金时代》出现时,已经处于知青文学后期,成为知青回忆文学的一部分。
所以,《黄金时代》中,当王二与陈清扬在九十年代再次相遇时,一方面展现出来的是现代都市,文明社会对二人由内到外的改变,变得文明,变得都市化与素质化。但遗留内心深处二人的情爱未变,二人伟大友谊的重温,更多折射出在艰难的知青岁月里,发生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情爱为他们所带来的温暖和慰藉,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那也正是二人最为珍贵的回忆。
《黄金时代》发表后,引起了巨大轰动,因为它不同于传统知青文学,它的触角延伸到了以往知青文学没有延伸到的领域,情欲。这正是它饱受褒贬不一评价的原因所在。但是,又因其独特的插入角度,脑洞大开的思考方式,杂乱无章的叙事手法,而受到广泛关注,可见它独特魅力所在。
王小波早年云南插队那个时期留下的回忆是《黄金时代》创作的时代背景。王小波以正直生命巅峰的青春期为基础,以情爱欲望为主题,表达了当时知识青年与农村生活的不和谐,受压制,却追求自由,受传统思想束缚,却向往外面世界广阔天空的独特情怀。通过情爱的追求,达到人思想与灵魂的释放。
《黄金时代》—在困境中依然能释放天性的骑士精神拧发条鸟.
2017.1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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