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一个鬼

亲爱的读着们，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其实你们都可能半信半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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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发生件有趣的事情。我家楼下的一只猫死了。那只是很可爱的猫。耳朵有手掌那么大，嘴唇常年翻的老高，一到夏天身上的毛就蜕的净光。并且叫春的声音象蟋蟀。

我是在两年前认识这只可爱的猫咪的。那时我刚失去一份无趣的工作，生活拮据。搬来这里住。

说起那份无趣的工作，便郁闷起来。主要是做前台接待和打字。工作毫无意义。还兼职给人养眼。意思是说，每个公司里的男人都喜欢用贪婪的目光从上到下把我审视一遍。有两处部位停顿的时间略长。并且乐此不疲的样子。个人认为这是个失败的成人游戏。当然，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个漂亮的女孩。

可爱的猫咪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死去的。死的难看极了。嘴唇被刀割裂开来，耳朵切的七零八落。血流了一整滩，溅在楼道走廊的墙壁上。一个月之后还散发着难闻的腐烂气味。猫咪雪白的肚皮也被剖开，扭曲的肠子躺了一地。象一幅血墨画一样。那个残忍的家伙真是可恶极了。要知道这只猫咪平时真是很可爱的。

后来我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特别伤感。甚至还有可能落泪。唉，要是以前我这么伤心落泪，猫咪就会滑稽的逗我开心。比如用爪子抓自己的脸。它可是真的用力抓，还抓破流血。或者用它那特有的大耳朵摩擦地板，发出呼呼的有节奏的响声。有时甚至和我一起流泪。不过猫不会哭。它只会把舌头伸出来流口水。但我知道它是在流泪。它可是有多么可爱呀。要是它会说话，它肯定会说，哦，我亲爱的宝贝，哭红了眼睛可是会很丑的呵。

瞧，是谁杀死了这只可爱至极的猫咪。

猫咪死后的那个凌晨，猫咪的主人哭个不停。主人是个小女孩，平时爱穿一件蓝色的校服。留长长的辫子，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左右扎成两根，走起路来蹦蹦跳跳。但那次她一直蹲在猫咪死的楼道里，哭丧着脸。小女孩总是对她身边的事物恋恋不舍，人们理解纵容她，任凭她一整个晚上呆在那里。小女孩常在午夜发出沉闷的哭泣声。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对这种午夜里的沉闷的哭泣声有着极度的偏爱。我是说，有时我会把这种哭泣声当作一种灵感来完成我的文字游戏。是的，我现在是个写字的女作家。主攻的文体是诡异小说，或者勉强也可叫做恐怖小说。配合市场的需求而已。一年前幸运的和一家出版社签了约。每年写三十万字的小说。显然这份工作比起做前台接待有趣多了。我的目标是成为畅销书作家。为此，我很努力的去这么做了。我是说我常常让自己身处于这种诡异的状态之中。比如晚上不睡觉，穿黑色的衣服。一个人在暗黑的走廊里走上走下。或者干脆跑到偏僻的街道里，迎着黑暗歇斯底里的吼叫。有时在午夜时分躲在街区的角落里，当有人走过来就偷偷地发笑，笑声像猫或者蟋蟀一样。没人经过的时候就死呆地看着对面的垃圾筒。我想象着这个破旧的布满灰尘的黄色垃圾筒中一定有个人藏在里面。他或许死了，或许还没死。他或许是个小孩子，或许是个老弱病残的病鬼、乞丐。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他们饿的一动不动。混身散发着咸肉般的熏臭味。我等待着他们从垃圾筒里探出脑袋来。然后我就对着他们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看起来象吸血鬼的模样……这样一来，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诡异且神秘的气息。我满意极了。自己是个敬业的作家。并且还有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那就是，一到晚上，我就觉得自己是个鬼了。

做鬼是件孤独的事情。是一个人玩的游戏。和文字一样。写不出作品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对着镜子说话。点上一根蜡烛。基本上我只说一个字。啊。用不同的语调反复的说。啊。平静的说。啊。尖叫。啊。有气无力的说。啊。连起来说。啊啊啊。就像唱歌一样。如果碰巧楼道里猫咪的主人还在哭泣的话，那就更妙不可言了。这真是精彩极了。我们俩像一个歌唱乐队。歌词只有一个字。曲子也只有一种。在我看来，却是伟大极了。伟大的和男人的阴茎一样。

好几次我都想去楼道找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我想跟她说我们俩合作起来肯定是天衣无缝的，无懈可击的。我们可以演奏出世界上最伟大的音乐。我们能写出世界上最精彩的恐怖小说。什么希区柯克、斯蒂芬·金，让他们见鬼去吧。这么想着，我换上一件黑色蕾丝上衣，把头发整理干净，把鞋子脱了拎在手里。把门打开。然后小女孩的哭声就消失了。

我是说，每次我去找她的时候。她都是这么消失的－把门打开，然后小女孩的哭声就消失了。我走下楼道，走廊里漆黑一团，空荡荡的。冷风支离破碎的从窗口吹进来，吹动我的黑色蕾丝上衣。撩起了我雪白的肚皮。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就如同以前公司里的男人的眼睛一样。它同样停留了很久。我就站在楼道走廊里。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发出一个啊字。

我住的这间房子有些破旧。老式的楼房。三层楼。楼道走廊包括楼梯地板都是木制的。屋主曾在一年多前装修过一次，用淡色的沥青油漆刷过。并且在楼道的墙壁上挂上几幅夸张的几何建筑画。那是些土木建筑。像小时候玩过的堆积木。有创意但缺乏实施性。据说是屋主的朋友画的。我偷偷搬了一幅挂在自己房间里。晚上看着它入睡。

像这样的房子这里有一长排。在这里租房的人也挺多的。都是些身份不明的人。似乎白天都不用怎么上班。男女老少都有。因为房子地处位置不太理想，交通不是很方便的原因，房价就相对低了下去。对于我这种自由职业，收入还不算稳定的人来说，再好不过了。况且以前这里还有只可爱的猫咪。

一般来说，白天我是足不出门的。呆在房间里睡觉。其他无所事事。偶尔也会听到门口有人走过的脚步声。轻的像猫一样。

八月台风来临，一个有着漂亮睫毛的男孩子住了进来。在这之前，我也有过想和人合租的意向。原因是，觉得自己再这样鬼下去会疯掉。应该有人在身旁。只是陪伴而已。

这个男孩的漂亮睫毛让我喜欢极了。眨眼的时候像一对蝴蝶的翅膀，消踵即失。男孩是在一个晚上来的。背着一个双肩包，头发留的有些长。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恤。牛仔裤。他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有着清纯的气息。他来敲我的门，说想租房子。这个傻孩子的行为让人发笑。一间间房间敲过来。他说他只是想找间房间睡觉。并说自己是个安静的孩子。

我让他进来。把一间小房间腾出来给他住。那间房间平时用来放杂物，一些破旧的家具和垃圾。我说你整理一下，这里只能睡觉。他点着头把包从背上放下。他说我会给你钱的。我笑。这样一个有趣的孩子。

让他住进来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说话时只看我的眼睛。我开门时穿一件黑色蕾丝短睡衣，下身光着。

男孩不爱说话。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晚上回来睡觉。从不妨碍我的工作。从彼此偶尔的交流沟通中知晓，男孩今年22岁，冬天12月份过生日。刚毕业，还未有合适的工作。白天出去找工作，或者和同学聚会。有一个女朋友，不在这个城市。两人已三个星期没有任何联系。我告诉他我是一个作家。一个写恐怖小说的作家。

就这样开始简单的同居生活。

说是同居，其实我们相互碰面的机会很少。白天我睡觉，他外出。晚上我写作，他睡觉。但多了一个人毕竟有所不同。比如我在写作的时候会偶尔想到他。甚至心血来潮把他构思到小说里去。白天睡觉醒来喝水，听到门口轻微的像猫般的脚步声，想想是否是男孩回来了。但没有开门声。继续埋头闷睡。

生活似乎渐渐变的规律起来。但一到晚上，我依然觉得自己是一个鬼。这种感觉有增无减。而自从这个男孩来了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实。有时我想把那个男孩找出来，然后对他说，我是一个鬼。

男孩会不会相信我呢。哦，他肯定不会相信的。他也许会说，原来我是和一个女鬼同居呵。或者他什么都不说。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要让这个男孩知道我是个一个鬼呵。

然后有另一种更加有趣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当我和楼道里那个哭泣的小女孩一起歌唱时，我突然在想，如果哭泣的是这个男孩，那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情趣吧。啊。你说是不是。啊啊啊。他应该哭泣的。他怎么应该哭泣呢。

我开始苦恼起来。我写不出一个字来。我非要让那个男孩哭泣起来。哦。是的是的。我应该过去和他说的。这该死的哭泣声。于是我换上黑色蕾丝上衣，把头发整理干净，把鞋子脱了拎在手里。把门打开。

这男孩睡的安静极了。像虫子一样。现在我终于看清楚他那漂亮的睫毛，哦，它们真的好可爱。如果沾上一点点泪水的话，那真是动人极了。它们是清晨的露珠，是情人的吻，是红色的果实。男孩的身体倦成一团，手自然的垂在膝盖上。手指像蛇的尾巴。哦，如果他现在哭起来，那真是要人命。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血管唰唰唰的移动。我走到男孩跟前。把身体俯下去。我听见自己心里迸发出一种渴望的声音。啊。

男孩终于还是醒了过来。他吓的把身体急速的往后蜕动，像某种受惊吓的动物。如果他此刻被吓的像孩子般哇一声哭叫起来，我就会兴奋的扑上去抱住他。我要像吸血鬼一样咬破他的喉咙，把他的血液喷射到我的脸上。哦。舒服极了。

现在男孩只是往后退了将近一米，然后用某种奇怪的眼神注视我。我说，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声。

小女孩？哭泣声？男孩重复着。

是。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声。啊，啊啊啊。就这样。仔细听……听。

没有。十秒过后男孩这样回答我。

不会呀。我的的确确有听到。那个小女孩前不久家里死了一只猫咪。那是只可爱极了的猫咪。所以小女孩很伤心，每天晚上都要到走廊里哭泣。她哭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啊。啊啊啊……

你是不是写小说写的走火入魔了。男孩这样说着，身体安静下来。

我把头低下来不说话。

男孩说他要睡觉。我把门帮他关上。他又从里面探出脑袋来说，以后少穿黑色的衣服，它让你看起来像鬼。

他说我像鬼。哦天哪。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喜欢你。

我真应该去庆祝一下。这个孤独的游戏终于有人进来参与了。我光着脚冲出去，踏过一道又一道的楼梯。那小女孩的哭声似乎还在继续。我毫不犹豫地从那哭声中穿越而过。甚至在经过走廊时还看了一眼那些土木建筑的画。我还感觉到一双肆无忌惮的眼睛也穿透我的黑色蕾丝衣抚摸在我的胸膛上。哦。真是太好了。我放肆的笑起来，露出血红的牙齿。我把我的牙齿想象成血红色的。那是鬼的象征呵。我冲上街道。我在黑暗中飞舞起来，像一个精灵。

我应该做些什么吧。我要对每个路过的人说上一句，我是一个鬼呵。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我的。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要大声的说，我还要大声……

在我开始写字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在空中飞。飞了很久。最后感觉累了。我在飞翔的梦中睡了过去。然后我便从空中坠落下来。黑暗。消失。这个梦困扰我很久。我常常后悔为什么自己会感觉累。如果不累的话，我就可以一直飞翔下去。飞翔的感觉是多么美好呵。

现在我对着黑暗大声的说我是一个鬼。我喊了很久，喊累了。我想如果自己不累的话，我就一直是一个鬼了。

我就一直是一个鬼了。

那天晚上过后，男孩的态度有些改变。晚上回来早了。开始和我一起吃晚饭。和我说一些话。

他常对我说，不要一直呆在家里写字。出去走走，会好的。

他这么说我很伤心。我可是要做一个畅销书作者的。我怎么能不呆在家里写字呢。我说这是我的工作。和你一样。白天外出。我只是把时间调整而已。况且，我写的是恐怖小说。

那天吃饭时我穿的还是一件黑衣服。我喜欢死了这种颜色。我对男孩说，其实，我是一个鬼，你相不相信。

男孩头都没抬。如果你是一个鬼，那我也是鬼了。

如果你是一个鬼，那我也是鬼了。

这句话太让我伤心了。我难过极了。好几天都写不出任何作品。本来我认为男孩已经开始承认我是一个鬼了。他这么一说，我便琢磨不透其中的意思。为什么男孩也是鬼呢。想不通。我便对着镜子啊啊啊的唱歌。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我便走上街去，这黑暗的让人可恶的街道。空无一人。我真想找个人跟他说这件事情。我把那些黄色垃圾筒一个个打开，想找出一个半个人来。要知道，以前这些垃圾筒里都是有人的。为什么今天没有呢。可恶极了。我真想让自己发疯。最后我还是躲起来了。躲在以前呆过的角落里。等待着。如果有人来，我便要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或者抓住他的衣襟。我要对他说，我真的是一个鬼。我的牙齿都是血红色的。

这么想着，果然有人来了。黑暗中人影晃来晃去。像一颗小草被风吹动。我迫不及待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我就是这么对他说的，我真的是一个鬼。我的牙齿都是血红色的。

你不是鬼。来人说。他说的这么冷静，像刀一样。不要以为你咬了猫的喉咙你的牙齿就是血红色的了。

猫的喉咙。什么猫的喉咙。我不知道。我说。

你知道的。他说，你把那只可爱的猫咪一口一口给咬死了。你把它的喉咙咬出血来。那些新鲜的粘稠的滚热的血液喷射到你的脸上。你的牙齿像刀一样把猫的身体剖开来。你把它的耳朵咬下来，你把它的肚皮咬破，把里面的肠子拖出来。你拖了一地，那些血像一幅血墨画。你笑的像猫一样。把鲜红的舌头吐出来……

不要说了。我在黑暗中看清楚那人，是那个有着漂亮睫毛的男孩。他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难道他是鬼。

我在白天偷看你的小说。你根本不是什么作家。什么和出版社签约。都不过是你文字的虚构而已。你一直生活在自己的虚构中。什么小女孩的哭泣声。那女孩早在一年前就搬走了。我每天晚上看到你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然后又疯狂地跑到街上去。就像今晚一样。躲在这种地方。还说自己是一个鬼。你知道不知道，你病了。

我没病，我没病。我歇斯底里的喊叫。放开男孩的衣襟。酿酿跄跄，脑袋灼裂般的疼痛起来。我真的没病，我是一个鬼。请你相信我。

别骗自己了。不要再逃避了。面对现实。你不是个鬼。也不是什么作家。你只是一个长期没有工作的人。

没有工作？不不，我有工作的。我每天晚上都要写字。我要写书。我要做一个畅销书作者……

醒醒吧，你已经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状态。不要再玩这个一个人的游戏了。这孤独的游戏你不适合。听话。乖。男孩抱住我。把手抚摸在我的脑袋上。我努力挣扎，感觉到自己彻底地赤裸裸。这个男孩一直在暗中偷窥我。他竟然偷窥一个鬼。

我是不是绝望了。我竟然写成这样。我把嘴巴弯成一条弧线，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啊。然后泪水流下来。

你只是病了。男孩抱紧我。去找份合适的工作。你看我，每天白天都出去奔波找工作。我们都是要生存的。我们不能太接近幻想。我知道刚毕业工作很难找，但总有这么一天会成功的。你也一样，不应该沉沦于这个游戏中，这会让你疯了。你应该去看看医生，听话……

我把嘴巴弯成一条美妙的弧线，吐出一个字，啊。之后，我的牙齿就变成血红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