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玉：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张曼玉：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提起笔的时候，耳机里正放着Maggie的歌，略带沙哑的烟酒嗓在耳边浅吟低唱，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花样年华》中张曼玉着一身旗袍在昏暗的路灯下款款而行的背影。

      拍《花样年华》时，张曼玉已是36岁，到如今又是18载春秋匆匆而逝，再见张曼玉，法令纹、鱼尾纹、略微松弛的皮肤，岁月的流逝一分不少地展现在她的脸上，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清澈透亮，尽管年岁渐增，我却从不觉得，她老了。大概，真正的美人是不会迟暮的。

      张曼玉，合该是这世上最美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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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名演员，张曼玉在她并不算长的演艺生涯里，几乎拿遍了所有电影人梦寐以求的大奖，她是首位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的亚洲女星，也是华语影坛首位在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中获得演员荣誉的演员。然而倘若翻开那些陈年的旧报，你会发现，曾经的她与现在的大多数女星一样，时常被人诟病没有演技，表演浮于角色表面，是个花瓶。的确，初入影坛之时，张曼玉演技稚嫩缺乏深度，那时的香港影评界对她的评价是：“除了美丽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张曼玉自己当然知道，港姐的光环和美丽的外表并不是万用的敲门砖，更何况光环终会暗淡，再美的容颜也有老去的一天，拿不出好的作品，自己也只能是影视圈中人们的惊鸿一督。于是她开始疯狂的研究剧本、琢磨每一句台词的意义，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表情去演绎。拍《警察故事》的时候，她甚至拒绝用替身，被道具砸破头去医院缝针。她固执地，甚至是有些笨拙地一步步摸索着前行，即便是收效甚微。终于，她遇到了王家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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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角卡门》是张曼玉电影生涯中重要的转折点，她说：“在王家卫之前，作演员对我而言就意味着做反应，毫无原因的狂喊，像孩子一样哭、蹦蹦跳跳。而拍《旺角卡门》时，我要寻找感情的深入点。从这开始，我就开窍了。我也决定将电影作为自己的事业。”自此之后，张曼玉成了王家卫电影中永远的苏丽珍，她是《阿飞正传》中痴情的苏丽珍，是《花样年华》中风姿绰约，爱而不能的苏丽珍，也是《2046》中那个让周慕云念念不忘的苏丽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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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她是《阮玲玉》中半个世纪以前写下“我一死何足惜呢?不过是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后香消玉损的女星，是《龙门客栈》中一颦一笑间充满生气和野味，风华绝代的老板娘，是《青蛇》中不谙世事又妖冶灵动的青蛇，是《东邪西毒》中错失所爱，在愁绪万千里日渐苍老的女子，也是《甜蜜蜜》中一个含泪微笑便诉尽十年酸甜苦辣的李翘。十几年间，拍电影的设备变了，曾经活跃在屏幕上的面孔有的已日渐淡出，销声匿迹，这个圈子里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走，鲜少留下痕迹，十几年间，变化太多太多，她却一如既往，真诚地对待每一个角色。世上有万千质疑，她只是默默前行。十几年间，她从活泼明丽的少女长成举手投足皆可入画的优雅女子，也从喜剧片中的花瓶磨练成风情万千的影后，质疑诟病最后都销声匿迹，就像一阵水雾掠过头顶后散去，只剩下好评如潮。当这一切都不明意义，她就成为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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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张曼玉主演了由奥利维耶·阿萨亚斯执导的电影《Clean》,片中，她是一个摇滚乐手的妻子，丈夫吸毒过量死亡，她也被判监禁，出狱后，她希望清洗自己的过去，拿回儿子的抚养权。影片中的四首歌，由她与Dean·Britta共同完成。在片尾曲《Strawberry stain》中，她有这样一段念白：You don’t like apples ,You Don need a pie ,When you’ve been  stronger.but smile tonight. 正是这部片子，让她折桂戛纳影后。这一年，张曼玉40岁。此后，她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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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媒体似乎对老去的美人充满敌意，息影后的张曼玉，每次出现在媒体的通稿中，总不见什么好的形容词，说她衰老消瘦至吓人，说她分分合合仍孑然一身孤独落魄。每一篇都像在宣告她的衰老与日渐平庸。可美人怎会迟暮呢，何况她是最酷的美人。2014年的北京草莓音乐节，张曼玉以音乐人Maggie的身份顶着九级大风首演，摇滚版的《甜蜜蜜》不尽人意，很多人没有听完就起身离去，事后冷嘲热讽铺天盖地。可是Maggie哪会因为别人的不看好就放弃自己想做的事呢，她说：“我演了20部电影还被说是花瓶，唱歌也请给我20次机会。我今天是49岁7个月零13天，不是50多岁。我觉得现在实现年轻时的梦想一点都不晚，我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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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签了摩登天空，无论是作词作曲、到编曲、MV的拍摄与后期，她都亲力亲为并且享受其中：“我不会介意困在studio里，用400个钟去做一首歌。”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并不能像演技一样，被所有的人认可；她明白自己的唱功永远达不到梅艳芳那样的水平；她知道自己“能给的就只有感情”，15年，她发表单曲《如果没了你》，在情歌被唱得很滥的如今，Maggie用略带中性、沧桑而低沉有力的烟嗓，不疾不徐地唱着，每一句都仿佛不太轻松，像在负重前行，却又从容坚定，将故事一笔一划刻进听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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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起自己的转变，张曼玉说——20岁，想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30岁，发现自己不必停留在一点上；40岁，决定开始第二个人生。见过太多善变的风景，见过爱意腐朽，见过冬雪夏花，见过海港大漠，时光盲目有深意，前半生，作为一个演员，她在戏里戏外见过也体验过太多人世悲欢离合、世事离奇，40岁，张曼玉决定要做回自己，50岁，歌手Maggie穿着紧身黑吊带牛仔裤，站在舞台上，自信坦荡，眼眸里闪着年少时的光。我想起三岛由纪夫写过的话“她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样的灵魂。”她的美，通透又神秘，圆润而有棱角。丝毫不因岁月的流逝而褪色，反而更添灵气。

    《世说新语》有一句——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人生于世，不过天地间一过客耳，数十载光阴匆匆而过，有想做的事及时行之，何必将自己陷于桎梏？我想，这大概是对张曼玉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