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尼尔认识急救室的值班护士,他填完了表格,让她看了一眼格蕾丝的脚(“处理的不错”,女护士心不在焉地说),之后,他亲自给格蕾丝打了破伤风针剂。(“现在不会疼了,但是过会会疼。” 尼尔说。)他刚刚打完,护士走进诊室并说道,“外面有个人说要带她回家。”
护士对格蕾丝说,“他说他是你未婚夫。”
“告诉他,她的伤口还没处理好,”尼尔说。“不,告诉他,我们已经走了。”
“可是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在这儿。”
“但是你去回话得时候,”尼尔说,“说我们已经走了。”
“他说他是你弟弟,他不会看到你的车吗?”
“我停在后面了,医生的专用停车位。”
“狡猾的小把戏。”医生转身,嘟囔着这句话便离开了。
尼尔对格蕾丝说:“你也不想回家,对吗?”
“不想!”她脱口而出,就好像这几个字已经写在她面前的墙上,她正在进行视力测试。
当格蕾丝被搀扶着走进车里,她凉鞋从脚趾处掉了下来,掉在了奶油色的车垫上。他们从停车场后面的路离开,一条离开小镇的陌生的路。她知道他们不会再遇到莫里了,她根本都没想到过莫里,也没想到过梅维斯。
后来,当她回忆她生活的这个重大转变,格蕾丝也许会说—她也确实这样说过—好像她的身后有一扇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其实当时也没有那么剧烈的“砰!”只是那种默许在她的心里泛起了涟漪,于是她留在身后的机会全部清零。
关于这一天的记忆,一直是清晰而详尽的。尽管也许她侧重的是不同的部分。也许在某些部分,她的记忆也有可能有误。
首先他们沿着七号高速公路往西飞驰,在格蕾丝的回忆里,路上没有一辆车。他们的速度就像接近刚才在天桥上的飞驰。也许这一段记忆有误,在路上肯定有人,有人在周日早晨往家赶,有人赶回去和家人一起过感恩节,有人在去教堂的路上,有的人刚从教堂出来。
当路过教堂和小镇附近,或是高速公路的转弯处,尼尔一定减速了。她还不太习惯坐在敞篷车里,风吹过她的眼睛,掠过她的头发,这给了她匀速度的幻觉,完美的“飞翔”,不是发狂而是不可思议的宁静。
尽管莫里和梅维斯,以及其余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已经在她脑子里抹去,一些关于特佛拉斯太太的碎片依然保留着,在她心里盘旋,发出一阵阵耳语,带着奇怪的,羞愧的傻笑,她的最后一句:
你知道该怎么做!
当然,格蕾丝和尼尔一路无语。当她回忆起来,在那样的飞驰中,你必须尖叫才能让对方听到。其实,存留在她记忆里的,当时的感觉,就是她幻想中的情欲,那种偶然的邂逅,接收到了温柔的强烈信号,然后她心甘情愿被他俘虏,没有抗拒,惟有欲望。
最后,他们停在了卡拉达,走进了一家旅馆(现在那家老旅馆还在那儿)。尼尔拿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放慢他的脚步以配合她蹒跚的步伐。尼尔带着她走进旅馆的酒吧,她认得那是个酒吧,尽管因为年龄不够,她从来没进去过。(贝利的瀑布旅馆还没有取得售酒资格证,客人们在自己的的房间喝酒,或者到马路对面的酒吧)。
酒吧和她所料想的一样,密闭的黑暗大房间,匆匆忙忙擦拭过的桌椅随便乱放着,洗涤剂的味道掩盖不住,啤酒、威士忌、雪茄、烟斗,各种混合的味道,以及男人的味道。
酒吧里没有其他顾客,也许是因为还没到下午的营业时间,但是当时的时间不就是下午吗? 关于时间的记忆,她已经非常混乱了。
一个男人从另一个房间走了过来,和尼尔搭话。他说:“你好,医生。” ,然后走到了吧台的后面。
格蕾丝确信就是这样的,他们一起到过的每个地方,都有尼尔熟识的人。
“你知道的,今天是周日,” 那个男人提高了嗓门,很严厉,几乎是喊出来的这句话,好像他想让停车场的人都听到。“周日我不能卖酒,并且我也不能卖给她酒,我不认识他,你知道这些规定的。”
“哦,是的,先生,确实,先生,”尼尔说,“我完全同意先生。”
当两个男人在说话的时候,那个吧台后面的男人从一个隐秘的橱子里,取出一瓶威士忌,倒进了一个杯子,推给吧台对面的尼尔。
“你口渴吗?” 他对格蕾丝说,说着他开了一瓶可乐,直接递给格蕾丝。
尼尔放了钱在吧台上,那个男人推开了钱。
“我和说过了,不能卖。”他说。
“那可乐呢?”尼尔说。
“也不能卖。”
那个男人把瓶子拿开,尼尔一口喝掉杯子里的威士忌,然后说:“你是个好人,遵纪守法。”
“带着那瓶可乐吧,你能把她赶快带出去,我就开心了。”
“真的,”尼尔说,“她是个好姑娘,我的弟弟未婚妻,所以我知道。”
“是真的吗?” 酒吧老板问道。
他们没有返回七号告诉公路,相反他们一路向北,这条路没有铺好,但是路很宽。 喝酒并没有影响尼尔开车,他开始放慢速度,甚至很谨慎地驶过这条土路。
“你不介意吧?” 他问道。
格蕾丝问:“介意什么?”
“把你带到这些鬼地方来。”
“不介意。”
“我需要你的陪伴,你的脚怎么样了?”
“好了。”
“肯定还有点疼?”
“真的不疼了,好了。”
他抬起那只没拿可乐瓶的手,把手掌放在嘴上,舔了一下,然后放下。
“你认为我诱拐你,是有邪恶的目的吗?”
“不是。”格蕾丝撒谎了,她正在这说话的语气,多像他的妈妈一样啊——“邪恶!”
“曾经一度,你是对的,我是有邪恶的目的。”他这样说,好像刚才格蕾丝给出的是肯定的回答。“但是,不是今天,今天你很安全,就像在教堂一样安全。”
他说话的语调变了,变得亲昵、坦诚、宁静,记忆里,就好像他的嘴唇压过来,舌尖轻拂她的皮肤,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格蕾丝的是这些感觉,不是他的语言。 她能感受到成千上百次的亲吻,像极了欲望的舞蹈掠过她的全身。但是她想了想说道:“教堂里也不总是安全的。”
“对的,对的。”
“我不是你的弟弟的妻子。”
“未来的,我没说未来吗?”
“未来,我也不是!”
“哦,我想我对此并不惊奇,不,真的不奇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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