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舍】巫塔 原创
无有乡往事 No.2
1.
霍华德·罗杰·加里斯（Howard Roger Garis，1873-1962）几乎是20世纪早期最多产的美国童书作家，他从1910年起为Newark Evening News写故事，每天写，除了周日，写了30余年，创造了一个经典的维格利叔叔（Uncle Wiggily）形象。
这位叔叔很特别，它是一只长耳朵老兔。关于这只老兔的故事，足足出了79本书才算讲完，展开了一个老兔眼中的丰富世界：黑熊、乌鸦、鳄鱼、花栗鼠；纸灯笼、纸房子、纸船、热气球；泥巴饼、樱桃树、冰淇淋甜筒……我们这个世界里有的没有的，那里都有了。
Uncle Wiggily
Uncle Wiggily家喻户晓，所以，当女孩埃洛依丝崴了（wiggily）脚腕（ankle），因为wiggily的本义、ankle的谐音，她的男朋友沃尔特称她的脚腕为poor Uncle Wiggily 时，就是一个既机智又潮爆的笑话，而且还带着可爱、有趣等非常美妙的意象。不幸的是，埃洛依丝深爱着的这个幽默的美国兵，后来却死于一次极偶然的事故，她是从他朋友写给她的信里得知的。
多年以后，埃洛依丝嫁给了一个叫路易的乏味丈夫，生有一个高度近视且有妄想症的女儿。她对自己的生活现状很不满意，“可怜的维格利大叔”是她记忆中最珍贵最动人的部分，她讲给她的大学同学玛丽·珍妮听，也把自己从晦暗不明的粘滞生活里向上托举。
2.
渊深静密之处有大鱼，叫做鲲，身躯庞大，大得都不知道有几千里，它能变化生成大鸟——鹏，比鲲还要大，单是背部就不知有几千里，更别提全身了，大鹏奋飞而起，两翼如云遮盖天际。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李方膺《游鱼图》、马远《水图卷·黄河逆流》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张舜咨、雷界翁《黄鹰古檜图》
一旦飞起，看世间芸芸，山林水泽之中雾气涌覆，状如奔马；尘埃颗粒漂浮游弋，呈现出毛茸茸的银边；天地草木，万物兴发，气息相动，浑然一体。
野马也，尘埃也 ，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图》
3.
妄想症小女孩莱莫娜，为自己假想了一个男朋友吉米，随时随地和她呆在一起。埃洛依丝向玛丽·珍妮解释道，“她上哪儿，他就也上哪儿。她做什么，他就也做什么，全是胡闹。”玛丽·珍妮觉得“太妙了”。而作为母亲，埃洛依丝却对此气急败坏，“你就想想吧，我整天都得受这一套。吉米和她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她睡在床的紧边上，生怕滚过去把他压着了。”
晚上，莱莫娜还是睡在床边，埃洛依丝尖叫着抓着她的“脚腕”，“半提半拖地把她挪到了床的中间”；又大吼着让她睡觉，“闭上眼睛”。
莱莫娜闭上眼睛，埃洛依丝啪地关了灯，四围黑暗。
埃洛依丝呆立在黑暗里，良久，突然狂奔到床头柜，拿起莱莫娜的厚眼镜，双手紧握，将它贴向自己的面颊，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可怜的维格利大叔”。
塞林格《康涅狄格州的维格利大叔》
4.
这条街上，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即便有，谁又愿意和一个摘下眼镜什么都看不见的孩子玩？孤独的莱莫娜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同伴吉米并爱护着他；在这个家里，路易连简·奥斯丁的一本书都没有读过，却在婚前说她的书对他无比重要，埃洛依丝踏入这场婚姻之后，原先对美好事物的希冀都寄托于一句“可怜的维格利大叔”，并时时想起它。
吉米、维格利大叔，它们是沉潜于心渊之底的大鱼，在合适的时候，击水而飞，一气三千里远，顺着扶摇风向上，直至九万里高空，呼啦呼啦，俯瞰平凡事物里的千丝万缕、纷纷扰扰，如野马之雾，尘埃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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