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故事

作者: 黎青屏 | 来源:发表于2018-12-04 20:21 被阅读4次

    我妈说1960年农历8月17日天刚黑,我呱呱降生在张茅公社白土坡大队产妇院。50年后,我在1本叫《万年历》的书上查找到那1天是公历10月7日。

    在产妇院里过了满月,爹妈把我抱回对面韩家山的家里。我在韩家山长到6岁,一场变故,1966年冬天我们家搬到白土坡村居住。

    父兄们都说我们韩家山刘家源出山口北村大寨上。如今,大寨上的小平就是我最亲的弟弟。白土坡,韩家山,竹园,西岭,草地山,北窑,苦李沟,关上,瓦山沟,杠庙,东小原刘姓都是从山口析出的。从山口析出的还有东凡刘村,张村水淆,洛宁河底,王范的刘家。

    依照我们刘氏族谱排列,我是汉字辈。我们这一辈,哥哥们太多,以至于1975年,我15岁,在山口读完初中时,潘放薰,潘国学两位潘老师绞尽脑汁,商讨半天,给我取了无数个嵌汉字的名字都重了别人,最终没能取出来。

    韩家山,白土坡都与山口为邻。1963年农历2月初2日,山口南村三官庙会,陕县人民剧团演出蒲剧《铡美案》,我爹买了两盒烟卷送给剧团上的三花脸,三花脸乃颜色涂到手掌上,两个手掌相互一点,在我脸上三下五除二抹出个红脸关公来。我爹把我架在脖子上,满庙会里转,还在山口南村里转。庙会过后,连续保留好多天。直到我弄得满脸脏污不堪,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洗去。

    1968年,我8岁。那年夏天,我妈交给我两个鸡蛋,说:“你去山口南村西沟菜园给咱换点韭菜。”

    山口南村的菜园在西沟口河边右侧的台地上,管理菜园的老头刘孟学见了我嘿嘿地笑,眉毛胡子都撅了起来。刘孟学说:“别看你岁数小,还是长辈哩。”

    我说:“喔,你给我叫啥哩?”刘孟学说:“不管叫啥,反正你比我辈高,还高哩不少哩。”

    刘孟学给我割了韭菜,说:“不称了,肯定够你了,你来一回了,再给你添一点,又摘了两根黄瓜,拔了3棵莴苣。”

    菜园埝根,清盈盈一渠水悠悠地向西流淌着,是从上游山里头接引过来的。菜园地头是座水磨楼,渠水到了菜园地头猛个90°拐弯,流得湍急起来,进了水磨楼,竖直落下,撞击周边一圈带斗的木制水轮,发出轰然的鸣响,拨动水平方向的轴轮转动,水磨楼里的石磨就转动起来。水磨楼里的石磨与我们白土坡,韩家山村里的旱磨不一样,是下扇转动,比旱磨快得多。罗面的是大方框罗,用脚踏,不用手推拉。水磨不用牛拉,磨房里没有牛拉屎 撒尿的骚腥味儿。

    我在水磨楼里,看过水磨回家。果然,我妈说:“光韭菜就富富实实够那俩鸡蛋了。两根黄瓜三棵莴苣是多出来的。”

    那时候,我们村上没有代销点,每当我们攒够3分钱,就可以到山口南村西沟的代销点里买一支铅笔,5分钱能买一支带橡皮的,就奢侈了,往往要做出艰难的抉择。7分钱可以买一个写作业的本子。

    我们每次去买文具,都少不了要看水磨楼。回来往往要在同学们面前炫耀一翻。

    山口南村西沟开代销点的是刘孟学的儿子刘知亮。那天早读时间,我正在给同学们炫耀头天下午去山口买铅笔,邻居潘创道咚咚捣了我两拳。我说:“你为什么打我?”

    潘创道说:“那是我舅,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舅名字?”

    我说:“你外爷都说了,我辈高。”

    潘创道说:“辈高也不准说我舅名字。”

    我说:“喔,你叫我咋说?”

    潘创道说:“你就说创道舅。”

    读到小学四年级,学校调来一位刘成寿老师,山口北村人。依我们刘氏族谱,我跟刘老师父亲是汉字辈,刘老师是晚我们一辈的増字辈。在我和村人的心目中,刘老师是我们小学老师中人品最好的老师。

    刘老师是我们班主任,教语文课,最早培养了我的文学兴趣。刘老师来了,我吃过饭就往学校里跑,其他老师和同学们都还没来,刘老师就把学校里唯一的一份河南日报拿给我读。从此我接触了课本以外的散文,小说,故事,通讯……

    小学没毕业,我就在煤油灯下熬通夜读了《苦菜花》,《青春之歌》,《红岩》,《林海雪原》,《儿女风尘记》,《铁道游击队》……

    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进行中,忽然提出提高教学质量,1972年腊月,我以语文数学双双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山口中学。

    山口中学生源来自于白土坡,西坡垴,山口,庙坡,瓦山沟,刘家河6个大队以及菜园公社杠庙村。

    学校里多位刘老师都是山口村人,辈分最高的刘保寿老师是刘成寿老师的叔伯弟弟。増字辈下是战字辈,战字辈下是正字辈。校长刘正义老师辈分更低。

    同学中除了山口北村挺有伯的老四老五两个儿子比我大是哥哥外,其余的都是晚辈。

    山口村位于北青龙涧川道与响屏山山地交接处,分南村,北村,庵庙三部分。

    当地流传着太上老君修黄河的故事,说是太上老君由陕州南城门外往东修黄河,到了山口失破天机,拐回陕州城西,由北门外向东修通了黄河。太上老君炼丹炉就留在了山口村东边的山坡上。太上老君还驯服天牛供人们使役。山口南村上方的山岭上留存着太上老君驯服天牛时,砍死的一头不听话的天牛,牛头压在白土坡村下的山沟里,由鼻孔里汩汩突突往出流水,这就是牛鼻泉。

    山口人还说,三九天,南村西沟一位姑娘跟嫂嫂在阳坡庵庙底下洗衣服,意外捡到一只桃,吃下后未婚受孕,生下九条龙,便是九龙圣母。每年遭遇极端天气,冰雹不降山口村。

    1958年为适应大跃进形势的需要,张茅人民公社改称钢都人民公社。

    当时的钢都人民公社含现在的张茅,硖石,王家后,柴洼。动员全公社男女劳动力,使用镢头,扁担,荆筐,独轮小车,挖土,搬运,填充。夯起坝基,在老君炉下方建起山口水库。

    19 61年,设立竹园人民公社,公社机关驻老君炉下水库指挥部遗留下来的房子里。

    1963年山口水库遭遇洪水垮塌后,公社机关移驻山口南村外三官庙,傍庙新建瓦房10间。

    1969年,三门峡市(县级市,今湖滨区前身)从崖底,交口,磁钟,会兴,高庙诸乡镇抽调劳力在原山口水库坝址上方重修山口水库。疏通了市郊马家店到山口水库的道路,架设了高压输电线路。1971年9.13事件后,中共三门峡市委领导交替,山口水库下马。

    我们在山口读初中的时候,竹园人民公社早已撤销,学校设在南村三官庙里,连同新盖的10间瓦房做了教室。

    当时的山口大队党支部书记是南村西沟人刘狗黑,族谱名刘战义。山口大队是张茅人民公社先进生产大队,4个生产小队,队队都有苹果园,是张茅地区最早有苹果园的地方。比其他各村早了至少20年。

    1973年冬天,陕县第三中学(张茅高中)把农业技术课堂开设到山口大队苹果园里,聘请陕县林业局,农业局园艺师(当时称技术员)传授苹果育苗,移栽,嫁接,修剪,施肥,病虫害防治,收获,储存等系列园艺管理技术。我们初中学生搭车与高中学生一起上课。

    校长刘正义老师是山口南村西沟人,现场教学结束后。还嫌我们学得不牢靠,不扎实。又随季节变化,安排我们就近到西沟苹果园继续学习适时管理。

        西沟管理苹果园的是増字辈刘铁昌,有一次我们到了苹果园,栅栏门锁着。二年级班主任潘放薰老师说:“西沟同学吆喝铁昌上课。”有吆喝“铁昌叔”的,有吆喝“铁昌爷”的。都没吆喝答应。

    我憋足气,鼓足劲,放声一嗓子喊道:“铁昌!”

    “哎!”答应了。

    西沟的同学都怔怔地看我。

    潘放薰老师嘿一笑,说我:“你这辈高,铁昌还得给你叫叔哩吧?不是叫叔,是叫爷哩。”

    我扭过头,不无得意地看看身后的潘创道,潘创道脸上显出些气怒的颜色来,西沟是他舅家,铁昌给我叫爷,应该是他外老爷。我终于报复了当年他捣我两拳的仇恨。

    解放后,山口人,发奋图强,建设家园的步伐一步紧跟一步。1954年在南村西沟口上,砌箍了一座单孔石头大桥。桥面南侧砌筑了引水渠,抬高了从村后山里引水的水位,扩大了可灌溉面积。

    山口通往张茅街上只有人行小道,山口大队在北坡庵庙崖上开通了一条大路直达原顶,连通张茅街。能通行拖拉机,汽车。

    山口大队成立专业队,改河治滩,营造苹果园40余亩。

    借助水库输电线路,由一台一风吹起步,购置滚轴磨,钢磨,碾米机,榨油机等机械。在北村与庵庙之间,切崖凿窑洞,建起加工厂。南村东村刘磨栓负责过秤,记账,收款。西沟刘栓锁与北村刘得瓜负责机械管理,加工磨面。刘得瓜也是汉字辈,是我哥哥。临近白土坡,西坡垴,杠庙,东小原,石牛洼,竹园,西岭,草地山,庙坡,乌鸡岭,关上,双山,瓦山沟,南坪,分水岭,赵家林,刘家河,石板河,石龙沟甚至分水岭以东宫前那边的人都过来磨面。刘磨栓过秤,总是秤杆撅得高高的,少称出些份量,给客人些实惠。刘栓锁跟我得瓜哥不怕脏不怕累,工作认真负责。我们去上学,背10斤,20斤,30斤玉米或红薯片,过了秤,往磨坊里一放,上学念书,放学拐路到磨坊,早已磨好装好,布袋口绑得紧紧实实,只管背上回家。从来没有发现过缺斤短两。

    山口大队还购置了拖拉机,自己耕地,还给别的生产队耕地。还办起了钉子加工厂,成立了蒲剧团。

    1940年代,日军压境,山口南村西沟人刘小满,族谱名刘囯汉,当然也是我哥哥。以山口村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传播红学,扩充组织。实行二丁抽一组建地方武装。一下子成了统治阶级的心腹之患,派出一个班的兵力捉拿我囯汉哥。

    我囯汉哥看见荷枪实弹的士兵围堵了大门口,披上棉小褂,提起一小斗玉米,迎门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围兵问:“干啥去?”

    我囯汉哥说:“推磨。”

    围兵问:“你是谁?”

    我囯汉哥说:“我是小满。”

    围兵问:“国汉呢?”

    我囯汉哥说:“国汉在屋里。”

    围兵放我囯哥汉出了大门,稍一走远,扔掉小斗,撒腿就跑。边跑边骂:“老子就是国汉,国汉就是小满,小满就是国汉。”

    围兵撒腿就撵,怎奈我囯汉哥奔跑如飞,无论如何追赶不上。开枪射击,我囯汉哥飞跃腾挪,躲过子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囯汉哥拉起队伍,不操练队列队形,每天练习的是踏八卦,念经喝符。号称能够飞檐走壁,刀枪不入。每人发放小砍刀一把,将一小股河北民军队伍,围堵于草地山西侧碌碡沟帐口坡上,悉数砍杀,掳得一批枪械。号称东乡人民武术支队。

    我囯汉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日本投降后,没能认清形势,适应潮流。而是与众多地方武装头目一样,受了蒙蔽,接受土匪头子秦生富收编,组成地方团,在观音堂西玉池沟,今陇海铁路8#桥下,与共产党八路军对打,一败涂地。

    1950年土地改革,清匪反霸运动中,第一个在白土坡村被共产党剥夺了性命。

    民国民国以前,山口是当地的穷村,尤其南村西沟。就拿我国汉哥来说,尽管拉起地方组装做了头目,也不是富户。土改运动中,划定成份,山口村里南村西沟贫下中农就多。

    说起山口村出的人物来,还有北村挺有伯的老三儿子刘天昌。刘天昌响应祖国号召,应征入伍,在张家口部队服役。由普通士兵提升为部队干部,退伍后转业到河南省外贸部门工作,谈了个对象,在河南省政法部门工作。

    那次邂逅挺有伯,我问:“伯伯,我三哥这会啥职务?”

    挺有伯说:“下派原阳县挂职锻炼。”

    我问:“挂了个啥职?”

    挺有伯说:“县长。”

    吆嗨,县长也是个不小的官了。我们刘家祖坟大冒紫烟了。

    1971年9.13事件后,山口水库下马。1974年暑假清华大学水利系教授梁老师带领一个班的学生对山口水库及流域水文水资源进行了一个暑假的考察。

    1982年8月2日1场暴雨,冲毁了当年山口大队专业队改河治滩营造的40余亩苹果园。

    1990年,山口村争取到国家项目,对河道进行了整治。,重新造地240余亩。

    2009年,山口水库第三次上马,在1969年坝址上,一举建设成功。接着对山口河道重新进行了彻底改造,架设多座钢筋混凝土结构桥梁,连通南北两岸。铺设柏油马路,向西到卢家店联通310国道,向北爬上小南原,经西坡垴,天谷农场,清泉沟进入西崖村境内联通310国道。路边栽植马尾松,乌兰,倒柳等行道树。

    尽管我的祖源山口村不断地焕发出青春气息,越来越美丽。惹得三门峡城里人动不动就驱车前来激情山水湖光。村里的年轻人依然抵挡不住城市钢筋混凝土森林喧嚣的诱惑,源源地进城,村里剩下的全都是些留守老人。

    2016年10月9日于榆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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