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东部的行动与情报基地,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白人男子带着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走进了狄普斯的办公室。狄普斯此刻正在打量着这个女人,因为是上级的命令,他不得违抗,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就是从她身上找到让自己信任的元素。他用狙击手特有的敏锐的洞察力观摩着这个可怜的女子,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座雕塑,突然,狄普斯的眼睛被一道银色的光闪了一下。他望向了女人戴在左手无名指的那枚泛着寒光的戒指,眉头皱了一下:“请你把那枚戒指摘下来,如果想跟着我们拍摄的话,你有这么做的义务。”女人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将戒指拿下来揣在了上衣的口袋里,脸上不禁泛起了微红。狄普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对白人男子说:“让她和她的摄影师去换上防弹衣,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多克切耶夫斯克那边需要我们。”
防空警报在基地上空响起,基地广场上军官们大声吼叫催促着士兵,士兵们的靴子与坚硬的石板地面相碰发出砰砰声,一个接一个的大步跃上了卡车,这一切都在艾琳娜的眼里,在她的摄影师的乌黑空洞的镜头里。随之进入艾琳娜视线的还有一棵苍老的银杏树,挂在枝头的叶子也一片片的在基地上空飞舞着......艾琳娜自愿来到了这儿拍摄纪录片,她是一个美国人,据她自己后来在记录片中所说,她是为了让人们了解恐怖分子的真实情况而深入他们的内部。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她自己也深知凶多吉少,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艾琳娜和摄影师上了载有狄普斯的那辆卡车,这是事先就约定好的,因为狄普斯正是她们拍摄的纪录片的“主角”。狄普斯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却是数一数二的狙击手,他威名远扬以至于乌克兰叛军都邀请他前来帮助他们。从这么一个话题人物切入肯定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个纪录片,从而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叛军的残忍。艾琳娜是这么想的。
摄影师将镜头扫过卡车上的每一个人,他们也非常配合的做了鬼脸,最后,镜头落在了狄普斯的脸上,他的卷发在风中凌乱,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脸上既没有随意也没有凝重。
到了既定的地点,狄普斯引着五个人向战壕前进,艾琳娜和摄影师尾随其后。前面不远处响起了爆炸声,狄普斯对着耳麦快速说道:“全都躲到战壕里去。”艾琳娜半蹲在战壕沟里,只听见上面传来阵阵机枪声和炮弹的爆炸声。此时狄普斯伸手指着一个士兵说:“把制片人和摄影师带到后方去,前面太危险了。”艾琳娜没有办法只得跟着那个士兵撤退了,士兵边带着两个人狂奔边嗤笑道:“两个傻叉在打无意义的战争...”
过了一个多小时,狄普斯带着那五个人回来了,他们脸上的轻松的笑容昭示着他们胜利者的身份。狄普斯却用手不停拍着左耳,据他自己说是一枚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导致了轻微的脑震荡。回去的车上,狄普斯一直在拍他左边的耳朵,摄影师一直将镜头对着他......
回到基地经过简单的治疗后,艾琳娜约了狄普斯在一个小房间里谈话。“这是将会在纪录片里播放的。”艾琳娜望着狄普斯的眼睛说。狄普斯没有回答,把枪放在了椅子旁坐了下来。艾琳娜示意摄影师开机,将向枪管一般的镜头直直的对准狄普斯的头部。
“你是个塞尔维亚人,这本不是你的战争,你为什么要将自己卷入其中呢?”
“我是自愿来到这里的,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自愿的,没有报酬。”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自愿参加这场战争呢?”
“因为他们曾经帮助过我的国家,在北约恐怖的分子轰炸塞尔维亚的时候,你知道的......我不想同样的灾难再度发生在这个国家,所以我意识到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你提到了恐怖分子这个词,你知道外界是以恐怖分子称呼你们的吗?”
狄普斯脸上突然被一层黑雾笼罩。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恐怖分子,我知道有些话你们可能不希望我说出来,但是这场战争实际上是美国和俄罗斯之间的战争,美国是世界上种族灭绝最严重的国家,看看他们在99年对我的国家做了什么,他们甚至轰炸了妇科医院。为了不让这种悲剧再发生,我必须得阻止他们。”
“怎么阻止?”
“我是一名狙击手,我会为我的同伴扫清障碍。”
“你说的扫清是......”
“将对方的狙击手和机枪手消灭,杀死。”
“......”
艾琳娜许久没有再问问题,只是看着狄普斯,狄普斯也看着艾琳娜,像枪管一般的镜头一直对准狄普斯的头部。
这是为期半年的随行拍摄,在第三个月的时候,狄普斯接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重要且危险。敌方的狙击手阻碍了叛军的行进,为此,上级要求狄普斯前往解决这个狙击手。艾琳娜和摄影师也跟随前往,因为他们的主角极有可能会在这一场演出中退场。
这是一栋废弃的大楼,可以确定的是敌方在另一栋大楼里。狄普斯与他的作战小队在一楼制定好行动计划后便装备上了厚厚的防弹衣和防弹头盔,拿上他的狙击枪走上了三楼。艾琳娜和她的摄影师没有被允许跟上去,摄影师的镜头对准狄普斯离开的楼梯口,从那上面传来的只有几发像雷暴一样的狙击枪的开火声。之后便没了声响,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多了起来,楼梯口出现了狄普斯的身影,不过是躺在了担架上。艾琳娜强烈压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仍然站在原地,指示着摄影师将镜头对准担架上的狄普斯。担架靠的越来越近,艾琳娜直盯着担架上的那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当她看到狄普斯在担架上大口喘气时,她松了一口气,之后便又惊讶于自己的这个反应。狄普斯并没有死,对方的狙击手确实厉害,弹头击中了狄普斯的胸前的防弹片,导致狄普斯呼吸困难,短暂的丧失了意识。回过神之后,狄普斯穿上了新的防弹衣,拿着他的狙击枪又准备上楼去,一个士兵向他提出了建议:“换一个地方吧,刚才那个狙击点显然对你已经很不利了。”狄普斯摆了摆手:“不用,换地方要重新熟悉并适应环境,刚才那个地点我已经很熟悉了,我有信心这次将他击败。”艾琳娜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刚刚在鬼门关游荡的男人此刻会这么自信,她吩咐摄影师又将镜头对准了狄普斯的背影。又是几声枪响,狄普斯出现在了楼梯口,这次他是跑下来的,边跑边吩咐着一楼的突击队员们:“准备好突击,对方的狙击手已经被解决了。”艾琳娜的手明显的又颤抖了起来,之后便留下了眼泪,但没有人注意到她......
行动结束之后,狄普斯和艾琳娜他们便回到了基地。艾琳娜又一次的邀请狄普斯谈话。照样是那个房间,照样是像枪管一般的镜头。
“你好像战无不胜。”
“有可靠的战友才会有不断地胜利。”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让我取下戒指,这是为什么?”
“狙击手都不喜欢太闪的东西,这容易让我们暴露......不好意思,可能我的无理让你为难,你可以选择戴上它。”
艾琳娜的手摸了摸装在上衣口袋里的戒指:“不,不用了。”
......
访谈结束了,狄普斯走出了房间,驻足在围栏边上的花坛旁,蹲下身去抚摸着一只灰色的野猫,艾琳娜一直看着他......
第二天艾琳娜离开了基地,接替她的是另一个制片人塞西。狄普斯并未在意,也没追问其中缘由,新的制片人找到了狄普斯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并说:“艾琳娜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必须前往参加葬礼。”狄普斯沉默不语,闭上了眼睛。“他的丈夫和你一样也是一位狙击手,据说拥有和你不相上下的本领,可怜的艾琳娜。”狄普斯注意到自己的心脏在不断地加快跳动的速度,之后他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它长长的吐出。他拿起了自己的狙击枪像基地的院子走去,银杏树的叶子铺满了石头路面,狄普斯的脚踩在了干枯的叶片上,叶子们便发出阵阵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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