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 不顺路了吗？那，祝你平安。”    

  某天早班下班后，收拾衣物，准备清洗。期间整理旧物，翻到三个旧笔记本，一罐纸折满天星，一“结婚证”，几封信，以及两支银质书签。我是个恋旧的人，收藏东西的习惯向来如此。始终觉得，礼物蕴涵着一段岁月里独有的情意。即使我们渐行渐远，可发生的、鲜明的、浓烈的痕迹无法抹去，至今，仍历历在目。    

  一笔记本，是我那笨拙的字迹，那是段青涩的少年时代。会用蹩脚的汉字，抄写听不懂的歌曲。或许是念起来朗朗上口，或许是重复的旋律悦耳动听，或许只是某句歌词写进心里。在夕阳的辉映下，晚霞艳的似火一般，烧尽半片天。金黄的麦穗迎风摇曳，我站在枯草地上，背课文，读诗歌。疲惫之际，翻开笔记本，看那些有歌词的纸张，默默的念，好像自己是曲中人，经历着他人的悲欢离合。饭点时分，爸妈问今天功课做得如何，心虚的把书抱的更紧了。而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歌词，是我丰富想象力的开始。    

  长大一些，开始写日记。纸张已泛黄，看到一半，哑然失笑。“今天看她笑了，很开心。”“我一定会考上好的高中，然后去远方。””英语这么差，可怎么办。“我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只有些零散的片段。甚至，我连她的特点也难说一二。笑起来有两酒窝，睫毛很长，上课东张西望，仅有这些。只是，她破碎得让人想要拼凑完整。满天星是她折的生日礼物，数了一下，有530颗。我后来问，为何是这个数目。她回：希望有人会一直想你。也许淋过雨的人，才会习惯给别人撑伞。我们已有多年未见。偶尔联系，也是互相抱怨生活的不顺。我们都开始工作，开始对抗生活。那时，骑的是一辆自行车，想去的学校是市一中，觉得离开昭阳区就算远方。秋末初冬，就步行上学。傍晚遇到好天气，就拿出英语书背单词，到家已是天黑。那条小路如今已被林立的房屋占据，每每想到曾为英语做过这般的努力，就觉可惜。到今天，英语依然是我的痛处与短板。细细算来，初中换了4位英语老师，加上其它科目，更换过20多位教师，回头看去，频繁的更换任课教师，可曾考虑过学生的情况。对此，我是嗤之以鼻的。常见学校的大操场偶有几只鸟儿飞过，月影朦胧中，有并肩而行的，也有同坐一排的。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是聊远方吗？还是聊今日食堂大妈又少了给些饭菜？我不知道，只是我急切地想自由些，想走的更远。日记本写着这段疼痛的年岁，我们失散在岁月的洪流中。  

  我已好久没写信。快捷的网络让感情也变得淡薄。我已没有激情和耐心去好好对一个人。上次写信是给远方的笔友回信，已是几年前。这三封信是高三时候收到的。落款时间分别是2017年的2月、3月以及2017年5月。昭通的冬天格外冰冷，寒风夹杂着雨雪，胡乱的拍打行人的脸。一周末，我去到区一中寻朋友玩。晚上时分，进了QQ的一聊天室。吸引我的是她的背景图片，在一片盛开的一望无际的红色花海中，站着一位绿衣少女，裙摆上扬。强烈的视觉冲击中，我看到的却是她的孤独。窒息的孤独。于是相识相知。12月25日，是圣诞节。一个班都在举行篝火晚会时，她落荒而逃。喜欢她的特立独行，喜欢她的破碎，喜欢她忧郁而又清冽的眼睛。我们像黑暗中饥饿的野兽，互相取暖。那天，也是我几年久久不能释怀的开始。今回到母校，像是伤风一般，隐隐作痛。人太贪心了，开始时只想多看你一眼，渐渐变成想和你在一起，努力克制占有欲。拥有后，开始不满开始挑剔。因为无法实现想要的样子，又开始暴躁焦虑和歇斯底里。最后耗尽所有热情，一别两宽。可是一开始一开始我只是温柔的站在人群中，期待你温柔的再看我一眼。写到这，后来的故事便不想再提及，俗气而老套。说说这三封信。多是细碎的话语，还有很多期待与鼓励。看完后，感恩也感谢。在兵荒马乱的高考中，令我心安，让我想更努力一些，靠近她一些。即使结局潦草，可是这段岁月终是不那么寒冷。我们在秋冬急驰中失散，变成了你和我。 

  银质书签，是知晓我喜欢书，特意挑选的礼物。什么节日我已忘记。这两支书签我带在身边许久。从离开学校到南京、到广州、到贵州，一直在我的行李箱里。后来归家，才取出收起来。一路走来，身边人来来往往。愿意花时间与精力对你好的人寥寥无几。都喜欢盛开的花，喜欢结果的树，喜欢有着落的人和事。大家都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大学时期的情感纯粹许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推开便是。朋友邀约也是一句消息，一个电话的事情。莽撞却真诚，心血来潮去另一城市只为见上一面；翻围墙出去只为一个承诺；醉酒后的互诉衷肠。有人在我的世界里熠熠生辉，有人把我遗忘。淋蒙自磅礴的雨，看建水破旧的古城墙，游抚仙湖。不会再有了。一些地方，去过一次已是足够；一些人，遇上已是足够幸运。差点圆满，亦是圆满。  

  一纸”结婚证“，是手写的。想来是初中一好友的恶作剧。最近抖音推送了个灵魂问题：你为何还不结婚？感叹于大数据的精准，造成我的年龄焦虑。我们这代人成熟的晚一些，父辈们的24岁，已是家中顶梁柱，扛起生活的重担。而我身边人，要么还在深造，要么还在蹦跶。一直觉得婚姻是件很遥远的事，怎么摇摇晃晃的就来到了被长辈们关心的岔路口。我还有好多路没走，好多事都还没做，我连喜欢的人都娶不到，何以为家呢？曾经是想过的。不大不小的屋子，早出晚归，做些可口的饭菜，还能一起散散步。周末窝在家睡懒觉，打游戏，追剧。互相扶持，互相进步。幻想过无数次日后一起生活的场景。可是，她却让我知道，原来告别是不用见面的。纵使意难平，可山前不相见，山后就别重逢了。    

  最近读杨绛女士的《我们三》，读后眼眶湿润。字里行间，从不提爱意，却在生活的细节里处处充满爱意。钱钟书先生何其优秀与幸运，方能遇上此良人。终其一生，念一生。慕之。    

  我们终究会老去，在寡淡的生活里，希望你深情的活。  

  走散的我们，就岁岁平安，莫再相见。